天邊晨色漸明,縷縷金燦的晨光穿過夜間厚重雲層,斑駁地灑在林清如黛色朝服之上。
雪茶見林清如愀然不樂,忙迎上前去,溫聲問道:“大人臉色怎得這般差?可是連日來未曾休息好的緣故。”
林清如擡眼望着遠處晨光,微弱的曦光并不耀目,她卻緩緩閉上雙眼,長長地舒出一口氣來。
她的聲音中帶着幹澀的疲倦,好似整個人都陷入無比低落的萎靡之中,
“皇上說,這件事,就此結案了……”
雪茶雙眸帶着驚詫的神色,微微瞪圓,“什麼!為何?不是有證據嗎……”
林清如神色倦怠地擺了擺手,像是自嘲地笑笑,“你以為李元達為何那麼着急?獄中痕迹,孫榮屍體……現下還有何證據?”
雪茶沉默,隻一臉擔憂地看着面色不豫的林清如,将她扶上馬車。
良久才安慰似的開口勸道:“大人心情不好,該去吃碗小馄饨的。”
隻是這一開口,她自己也覺不妥。一提到小馄饨,便想到宋阿婆和小瑩來。這拐賣案子虎頭蛇尾地被草草結案,找了那麼久的小瑩也未見蹤迹。想及此,就連雪茶自己,也輕輕歎了一口氣。
她見林清如閉目倚着,像是小憩模樣。隻是那遠山秀眉卻始終緊緊鎖住,眉下鴉羽似的雙睫輕輕顫動,好似閉目沉思。不由得小心翼翼地問道:“大人在想什麼?”
“糖。”
雪茶露出不解神色來,“糖?”
“麥芽糖。”林清如雙眸倏的睜開,“眼下隻剩下這一條線索了。”
“大人的意思是……”
“兇手為何會在喉中放一枚麥芽糖?”林清如像是在對着雪茶說話,又像是自問自答,“這似乎是職業殺手的習慣。”
雪茶仍有不解之意,“職業殺手?”
林清如皺着眉點點頭,“這是兇手留下的特别标志,要麼是為了兇手的個人信仰,要麼就是為了留下自己或組織的獨特印記。”
雪茶了然似的點點頭,可随後又像洩了氣一般地癟着嘴,“可是即使這樣,要怎樣才能憑借一枚麥芽糖找到兇手呢?”
遠的不說,京中販賣麥芽糖的小販便多如牛毛,自己制作麥芽糖更非難事。僅僅憑此特征,又如何能在人群紛紛中鎖定兇手?
林清如凝眸思索,“既然是職業殺手,必不可能隻犯下這兩起案件。等我得空回去翻閱案卷,看能否找到一絲線索。”
雪茶知道林清如不會輕易放棄,隻默默點點頭。
馬兒被車夫“籲——”的一聲拉住,馬車突然在路上停了下來。
雪茶掀了簾子探頭問道:“什麼事?”
片刻後回來沖着林清如輕笑着說道:“大人還是别想這麼多了。既然心情不佳,不如還是去用碗小馄饨吧。正好花間樓的容公子派人來請了,說大人昨夜奔波辛苦,備了早點等着大人。”
林清如想起容朔也見過她捉住孫榮,亦必不能完全洗清傳遞消息的嫌疑。于是低聲問道雪茶,“不是叫你派些人盯住花間樓麼。昨夜花間樓可有什麼動靜?是否派人去過天牢?”
雪茶搖了搖頭:“連這幾日,花間樓也不曾有什麼異樣。”
林清如聞言抿了抿唇,神色中不知在想寫什麼。“那咱們去花間樓。”
今日下朝時分時辰尚早,花間樓中有難得的清淨之色,隻有三兩閑散之人落座。正在收拾桌椅的小二見她踏入,笑呵呵迎道:“林姑娘來啦!雅間請吧,公子在樓上等着呢。”
林清如微微颔首,在小二的注視下踏步上樓。
容朔見她推門而入,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林姑娘看起來神色不好,可是叨擾?”
林清如隻搖頭笑笑,“容公子客氣。原是我失禮,昨夜還未來得及好生謝過公子。”
容朔微眯雙眸,并不接話,隻像是不經意地問道:“孫榮如何了?林姑娘可有問出小瑩的下落?”
林清如神色一滞,随口說道:“交由官府處理了。至于小瑩麼……”
她黯然地搖頭,“還是沒有線索。”
“姑娘倒也不必心急。向來是柳暗花明又一村,說不定她什麼時候自己就出現在姑娘面前了。”
林清如心下怅然,倒是忽略了容朔語氣中的意味深長,隻失神地沖他勉強一笑。
桌上擺放着幾樣清粥小菜,卻皆用精良瓷盤以作裝點,倒是襯得飯菜精緻可口,一碗普通的小馄饨都顯得格外悅目美味。
林清如一邊攪動碗内湯汁,看着碗中飄出渺渺熱氣,一邊像是不經意地問容朔,
“容公子可知,京中哪家的麥芽糖賣的不錯?”
容朔低低地嗯了一聲,“麥芽糖?姑娘怎得想起問這個?”
林清如笑笑,随口敷衍一句,“不過是這幾日嘴饞,想吃些甜食罷了。”
容朔輕輕勾唇一笑,似是無意說道:“說起來,姑娘不正是做糧食生意的,照理說這麥芽糖攤主,隻怕是還會找姑娘買這小麥種子呢。”
林清如眼兀的一亮,萬不得已之際,隻怕這也是一條可用線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