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成遠聽過無數人叫自己少爺,卻唯有今天這一句,叫人說不出話來。
像是嘲諷,說的人卻絲毫不見情緒。
像是提醒,低垂的眉睫卻半點不見焦急。
她就那麼靜靜地坐着,仿佛剛剛搶了他筆的人不是她。
少爺?
她一個大小姐,叫他少爺做什麼!
不見人動作,嚴之瑤捏着筆,重又看回去。
少爺指尖一挫。
她趕緊攤開字帖推過去,今天開始要往後寫撇了,頭疼,也不知道得練多久。
想着,卻聽對面忽道:“你,不準喊我少爺。”
什麼?
少爺從筆架上也揀了一支筆下來,語焉不詳的:“怪氣怪氣。”
這話從何而來?
嚴之瑤覺得少爺是真的難伺候,總不能是直呼其名吧?
裴成遠也是嘟囔完才突然想起一個問題來,小啞巴之前怎麼稱呼他的來着?
他右手一偏,橫捏着狼毫筆又問:“對了,你以前叫我什麼?”
這個問題實在是問倒了一片。
露華與春容原是被嚴之瑤打發下去歇息,這會兒聽着聲過來,才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少爺已經過來了。
一進來二人将好是聽着這一個問句。
難死了,答不上。
以至于她們不禁開始思考,小姐當面喊過少爺嗎?
好在少爺迅速地自問自答了:“昂,我想起來了,你之前不會說話。”
嚴之瑤:“……”
好,合理,她就多餘去回憶。
對面人伸着一根食指敲着太陽穴,而後那長指一點,點兵點将一般,點中了嚴之瑤。
她神色一窒,不明何意。
少爺倒是沒叫她猜,勾唇一笑:“眼熟不?”
搖頭。
“忘了?那怎麼行?你以前就是這麼喊我的啊。”連比帶劃拉的,。
“……”哦,是嗎,你跟一個啞巴計較你可真厚道。
嚴之瑤也學着他将筆一橫,直直瞧了回去:“确實,不禮貌。”
“對吧~”少爺得意。
“那我喚你……”她沉吟,迎着對面的目光,清脆喚道,“阿弟?”
如果變臉也有三甲。
少爺絕對的狀元,沒跑。
嚴之瑤如是想着,識趣收聲。
裴成遠眼瞧着她一臉的純良無害,隻覺這人真的是膽子越來越大了。
半月沒見,小啞巴不僅會順溜說話了,甚至還有了點巧舌如簧的味道。
真可以啊嚴之瑤!
“你說什麼?”
“忘了。”嚴之瑤眼觀鼻觀心。
裴成遠起身,唬得兩個丫頭掐白了手。
嚴之瑤不敢瞧他,卻也沒動。
她從來也不是個嬌嬌弱弱的小姐,骨子裡的叛逆還是有的。
之前瞻前顧後,加上口舌不利與他争不得一點,也就罷了。
可現在,像是突然的血脈覺醒。
以往頂撞父兄的時候也不少,如今好像噎起少爺來,也不是做不到。
“嚴之瑤。”少爺沉了聲,逼得她不得不擡起頭來,“勸你不要不知好歹。”
嚴之瑤莞爾:“所以,還是該叫少爺。”
裴成遠原是怒目盯着,此番卻是對上她透徹的一雙眼,才忽然明白,她方才不過是刻意為之罷了。
發現這一點的時候,他眼光一凜。
而後,又像是發現了什麼新奇事兒,噗嗤笑出聲來。
嚴之瑤被他笑得有點怵,原是揚起的唇角緩緩收起。
少爺踱着步往她這邊走來,邊走邊笑得更開懷了些:“小啞巴,你原來是這般性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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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敢情之前哭哭戚戚都是假的,這才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