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這兒,”他指了指自己的背,“疼,彎不了。”
這回,輪到嚴之瑤噎住了。
再一看少爺此時姿勢,刷得一下,臉便紅了個透。
裴成遠身量高,這會兒被迫勾着背,可不是走得更艱難。
手指驟然松開,她尴尬别過眼:“那……那我……”
“伸手。”少爺理了理衣裳站直,片刻才重新開口。
不敢質疑,嚴之瑤霍得攤開手掌擡起。
“這邊。”少爺略一偏頭指點。
“哦。”嚴之瑤趕緊轉了個圈過去他另一邊身側。
再次擡手,下一瞬,腕上一沉,是少爺的手掌壓上。
這小細胳膊細腿兒的,裴成遠哪裡敢用勁,隻是虛虛握着往前。
也不知道這人怎麼想的,倒像是怕他斷了腿似的,哪怕是他已經故意借了力,她仍是不放心一般,另一手不時就想要一并扶上來。
簡直荒唐。
他垂眸輕飄飄瞧着,又覺這天下荒唐事見得不少,唯有眼下這一件,屬實叫人開懷。
也罷,她既然是覺得他斷了腿,那就斷着吧。
就叫她以為這是被家法打的,不虧。畢竟,這筆人情可是能記在她賬上的。
一想到拿捏她的事情又添一樁,少爺頓時渾身舒暢,何樂不為~
走廊盡頭,幾道青石台階。
裴成遠掀眼瞧過去。
怎麼說呢——
做人嘛,壞心這個東西總歸要有的,不然,人生豈非無趣?
少爺想着,自然身體力行地做了。
嚴之瑤一直小心又小心仔細瞧着路呢,少爺也走得順當,眼看過了這段廊子便快到岚院,勝利在望,哪成想事與願違,臨到最後,少爺竟是突然一腳踩空。
“小心!”
耳畔的聲音驚慌非常,連帶着某人肢體亦是緊張地猛然收緊。
裴成遠一個不察,就已經被人拽回。
原是松垮握着的手腕更是抽身翻掌,一把攥住他的指節。
力氣之大,他整個人往前一慫,甚至來不及收勢,隻來得及擡起另一邊手墊在了她後腦。
咚!
本就破了的骨節撞在廊柱上,生疼。
倒吸一口涼氣。
我真該死啊……
少爺無語凝噎,一動,卻發現另一手仍舊被人死死扣着。
十指交握,以最為親密的姿勢。
亦如此時的少女,險些入懷。
“……”
“……”
急退數步。
退得艱難,裴成遠身心疲憊。
心口像是被人劃了口子,呼啦啦灌着風,沒個消停。
方才落在鼻尖的淺淡馨香,并着指節脆生生的疼,還有掌心她發間的珠花硌人……
折磨。
今天實在是過得太難了。
真的太難了。
後頭的路,露華在後邊撐着傘,亦步亦趨。
前頭,兩個人隔得不近不遠,少爺仍是搭着手在小姐胳膊上。
隻是她覺得,少爺好像不用小姐扶也能走。
倒是那背在身後的手——
她不禁想,少爺不愧是軍營裡待過的,真能忍啊。
嚴之瑤感覺得到少爺墊在腦後的手,也聽得見那一聲撞擊。
隻是少爺見了鬼一般,之後将她嫌了個幹淨,沒把她攥着的手給直接甩開已是給足了面子,她自也不好巴巴再去過問,加上雨下得又大了些,隻能先僅着眼下快些回去才是。
一路送少爺回了岚院,見到牌匾的時候,她還緊張了一下,有些害怕少爺突然問她要名帖。
好在少爺自打那台階上一崴,突然老實過頭。
不僅死死閉了嘴,連眼神也是一個都不曾再給。
罷了,都已經到了這一步,她還怕他拿戒尺打人麼?
思及此,她昂着頭,與他一并進了院子。
扶着少爺坐下,嚴之瑤瞥見他滿頭的汗,不禁問道:“很疼?”
“不。”少爺永遠嘴更快。
嚴之瑤卻是不信的,都這樣了,誰能信?
她轉身去倒了水端給少爺:“我去看看裴柒回來沒。”
話音方落,院外裴柒的聲音傳來:“少爺!大夫來了!”
大夫将藥箱子放下:“公子傷在哪裡?”
“他腿傷了,背上也傷了。”嚴之瑤先行道。
“老夫瞧瞧。”
大夫說着上前,嚴之瑤原是端莊站着,一轉眸突然就收到少爺欲言又止的目光,以為他是有什麼要說,遂低頭俯身問道:“可是有什麼不妥?”
眼瞧着這人離得越發近了些,裴成遠隻覺一顆心都蹦得快要跳出來。
冷靜!冷靜!
她是小傻子,她懂個錘子。
不氣,不氣。
好好說,好好說——
緩了一息,他才終于對着少女餘溫未退湊近的臉頰,壓着聲音兇巴巴地警告:“嚴之瑤,你是想留下看爺脫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