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兀自思量,陽光正盛的中午,陰涼的防空洞口突然一片陰影壓了過來,氣息凜冽,她心裡一慌,差點摔倒。
“陳小姐。”強壯的保镖踏在水泥地上,聲音哐哐,信步走來,反光的皮鞋表面紮眼得讓人心慌。
陳禾擡頭,頂着日光看他,眼睛被刺出了淚。
她扶着牆壁站起身來,腿麻,腳步不由得踉跄了一下,險些摔倒。
保镖長臂一伸彎腰來扶,被她一下子拍開:“滾開。”
她在前,保镖在後,跟着她不遠不近往11号樓1單元走,不遠處小區裡的居民像遇着了什麼稀罕事一樣圍觀,唾沫橫飛,指指點點。
另一個保镖遠遠迎上來,在離她還有兩米處刹住,以千篇一律的恭敬姿态對她點了點頭,觑了一眼她身後的保镖,不敢言語。
進了電梯,兩個保镖平靜而有序地列在她身後,本就不寬松的居民電梯被他倆頂得幾乎不再有容身之處,難捱的氛圍讓她的心不由得随着電梯的起升而迅速下墜。
“競陽呢?”她問。
競陽是譚旭保镖團隊的隊長,就是那個在她和譚旭第一次見面時推倒她的保镖,機警敏捷,身手矯健,最重要的是冷酷無情,很得譚旭的喜歡。
“隊長——”
身後的話頭戛然而止,因為電梯門開來,高大的競陽就如同一座黑山一樣,正立在電梯口等着。
他早得了通知。
“陳小姐。”他點頭,面目冷肅。
陳禾繞過他往家走,她家住在16樓,兩梯兩戶。
她本來心如死灰,一擡頭防盜門大開着,門鎖被盡數破壞,屋内的一切在走廊上看來一覽無餘。
她不可思議轉頭看向競陽:“怎麼回事?”
競陽依舊面無表情:“不得已而為之。”
不得已?不得已就要把她整個家拆了?
這是她爸媽去送陳山越他們了,如果今天是他們和她一起回來,這些混蛋和譚旭考慮過她要怎樣對她的父母交代嗎?!
競陽低頭不言,但這種低頭隻是他的職業習慣,和他對自己的所作所為究竟有沒有愧疚之心毫無關系。
陳禾壓住惱火走進去,環視一周,好在屋子依舊整齊幹淨,他們這些人應該隻是進來檢查了一下她在不在,她又回頭看了一眼門鎖,想着待會該怎麼跟媽媽和爸爸交代。
她回身預備拉上防盜門,卻被競陽一隻大手扳上來給絆住了。
他道:“陳小姐,請跟我們回去。”
“放手。”
“這是先生的命令。”
“我讓你放手!”陳禾忍不住吼道。
“小禾?你回來啦?怎麼了這是?”對面的阿姨開了門,許是在睡午覺,披着件衣服出來了。
阿姨本來正在揉眼上的穢物,一睜眼瞧見這架勢立刻被吓得退回去了。
“需要幫你報警嗎?”阿姨一隻手拉着房門,露出一顆頭,謹慎地問。
陳禾嘴角扯出一抹勉強的笑意,說:“阿姨,我沒事,我男朋友,吵架了。”
競陽一滞,随即反應過來,她說的是譚旭。
陳禾愛撒謊,也不是愛撒謊吧,主要是她怕麻煩,一兩句小謊言就能解決的事,她向來不愛一五一十地解釋。
競陽因為這個,被譚旭質問了不止一次。
他想了想,一直耽在這裡也不是事兒,手上一用力直接把門扳了回來,陳禾沒防備被門把手帶得往前栽,險些撲在他懷裡。
他眼疾手快擒住她的肩膀,将她扶穩後,後撤了一步,撣了撣西服,聲色依舊:“陳小姐,請跟我們回去。”
陳禾眼淚無聲落下,轉身回了房間,競陽等人跟上,他跟後面人使了個手勢,讓他們叫人過來修門鎖。
陳禾坐在自己房間的床邊,誰都不理,房間香馨四溢,一定是媽媽經常打理,模樣還是她三月份開學時的樣子,她的安娜兔都有被媽媽好好蓋了被子。
競陽給譚旭打電話,沒人接,第二個才接通,譚旭聲音冷如閻羅:“找到了?”
“在陳小姐江城的家裡,她父母不在,大概四十分鐘後回來。”競陽一五一十彙報。
“她說什麼?”
“不肯回,在哭。”
譚旭冷笑:“她還有臉哭,直接帶回來。”
“是。”
陳禾走到沙發上坐下,她在房間裡聽到了競陽跟電話那邊的人談話,擦了擦眼淚,無聲地走了出來。
茶幾上有一把锃亮而鋒利的水果刀,就放在一個堆滿青提楊梅的果盤上。
“我要跟他說話。”
競陽得了譚旭的許可,把手機遞給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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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雲灣别墅,13号。
豪華優雅的别墅客廳裡一片狼藉,花器瓷片碎了一地,前一天晚上費心布置的鮮花氣球通通被扔了出去,電視屏幕被砸得稀碎,高大的綠植盆景滾落在地,純赤玉土顆粒撒得滿地污穢。
譚旭衣着淩亂躺在沙發上,閉目揉捏山根,下手極重,幾乎出了痧。
别墅另一端,管家、保姆與家庭醫生三人躲在隔斷後不敢出去,怕他看見又是一頓急火攻心的斥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