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明瑞沒有在飯桌上打開突破口,預計6000萬的啟動資金,經過近兩個月的策劃籌謀,隻零零散散在别處拿到了3000萬,剩下的3000萬,他把寶壓在了譚旭身上,但他根本不為所動,精心準備的計劃書連他秘書那一關都沒過,就直接被扔到了一邊。
不過他的秘書算是好心,接了他的一根煙,看在同是R大校友的份上,暗中提點,說:“他現在比較注重個人生活,很多事情都懶得管,況且你這個項目……該說不說有點難搞,一是投資規模不大,二是國家現在正在嚴打,前兩天剛發了文件,整治工作過了年就會正式啟動,現在很多平台都已經跑路了,你這個時候拉投資,就相當于臘月天裡賣涼粉——不是個時候。”
周明瑞笑嘻嘻,又從煙盒裡抽了根煙遞過去,說:“老闆不管,總得有人管。本來我是想直接去找華盛總部的投資經理的,我跟他也算是有點情分,但就像你說的那樣,現在不是好時候。雖然我對我的項目以及團隊非常有信心,但經曆了大大小小十幾家投資公司的洗禮,那些所謂的投資經理與投資總監,瞻前顧後,話裡話外說來說去隻強調風險。國家政策在前,我理解誰都不敢頂風而上,但我敢說,我這個項目以後絕對能掙大錢,雖然現在環境嚴苛,但也隻是暫時的洗牌,并不是絕對的取締,我按規矩行事,國家都奈何我不得!況且規則頒布,無外乎是因為這個行業前幾年生長得實在野蠻,沒有規矩不成方圓,現在是互聯網時代,互聯網金融是當今市場發展的大趨勢,再怎麼暴雷,這個風頭也早晚會過去,等到了那個時候,風險下降,理性回歸,再想來分杯羹?那就不是臘月天裡賣涼粉了,那就是八月十五過端陽——晚了!危機等于危險加機會,那句名言怎麼說來着——風浪越大魚越貴。所以啊,這個時候入場,誰又能說不是最好的時機呢?”
徐一帆手裡夾着煙,煙頭點着火星兒,點了點他說:“你呀,拉投資就得靠這種嘴,死的都能說成活的。”
周明瑞笑了笑,繼續說:“徐哥,咱說句不該說的話,你知道老闆和員工最大的區别是什麼嗎?”
徐一帆“欸”了一聲,擺手說:“别叫我哥,我沒你大。”
周明瑞一笑置之,煙灰落下,撣了撣西服下擺說:“區别就是老闆往往格局更大,格局大的老闆不僅能看到眼前的利益,更能洞察未來整個市場的走向和趨勢。我相信譚總具有遠超常人的遠見卓識和膽識魄力,所以我才來找他,但沒想到時運不濟,正巧遇上他懈怠的時候,貴人難遇,伯樂難求,要不是我煞費苦心搬來了我前公司的大領導幫忙牽線搭橋,我連請他吃頓飯都排不上号。現在可好,錢也花了,剛在裡面你也看見了,我才提起一個話頭,人大老闆臉色一斂,酒杯輕輕往桌子上一擱,誰也不敢出聲。”
說着,他比了一個放酒杯的動作,歎氣道:“唉,登天難,求人更難呐。”
徐一帆笑了,有些同情他這位英俊的學長,于是壓低了點嗓音,說起了私房話:“我跟他也有幾年了,脾氣是陰晴不定,不過被他看準的項目就沒有起不來的,即便一時走了眼,他都能憑借一些特殊的手段力挽狂瀾,畢竟……”
剩下的話,他附在周明瑞耳邊密語。
良久,周明瑞苦笑着點了點頭,道:“誰又不知道呢,京城裡還能有幾家姓譚的,況且,他比咱們大不幾歲,剛剛三十出頭,如果純靠自己在商場上打拼,風裡來雨裡去的,臉上的滄桑與世故絕對大于現在的松弛與坦然,可你看他那張臉,劍眉星目,英俊潇灑,毫無風霜的痕迹,有的也隻是世家大族高門闊府滋養出來的天潢貴胄之氣。”
周明瑞眼見沒了希望,也懶得再進去湊熱鬧,徐一帆接了電話進去向譚旭彙報,他幹脆轉過大廳去了一方露台吹風。
晚上十一點,冰冷奢華的北京城,像一個遙遠的幻夢,水晶盒子折射出霓虹的光彩,景色絕美。
他身踩北京朝陽區六十六層的酒店高樓,冬天的厚外套落在包間裡沒拿,單薄的西服在北方凜冽的寒風中被吹得獵獵作響,但他本人卻絲毫沒察覺到冷,因為那顆被創業計劃填滿的心已經如墜冰窖。
手臂搭在結了霜的鐵藝護欄上,冷白的指間夾着一根産自江城的高檔香煙。
在北京待了這許多年,他還是更想念家鄉的味道。
他突然想起了一個多小時前表哥打來的那通電話,表哥今年四十多歲,時任南江省農村農業廳的副領導,廳局級幹部,一向對他多有關心,但卻因為公正廉潔的作風,很少有能幫得上他的時候。
譚旭的女朋友?
那個叫甯希的不是嗎?
他狠抽一口,将煙頭在欄杆上碾滅,路過垃圾桶随手一丢,匆匆又折了回去。
他暗中又叫出了徐一帆,塞給他一張卡,說:“哥,問你點私人的事兒,你能說就說,不能說就算了。”
徐一帆翻看了兩眼手中的購物卡,毫無興趣又遞了回去,說:“沒必要,都是校友,一個系的,說是師兄弟都不為過,想問什麼盡管問,不能答的我自然不會答。”
周明瑞語氣試探:“譚總在江城是不是有個女朋友?”
徐一帆眼中閃過一道精芒:陳禾,這可不是個能夠輕易提起的人物。
這個周明瑞……
他不知道周明瑞是怎麼知道的,但他既然問了,自然有他的道理與獲知信息的渠道。
他模棱兩可,道:“我也不太清楚,譚總女朋友多了,天南海北的,我哪能個個都知道呢。你看裡頭那個,他寵得正上頭,蘇州的,小曲兒唱得比評彈團裡的姑娘都專業。”
周明瑞斂起眸子,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