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第二個呢?聽我媽說,那個阿姨可是外邊兒的金牌輔導老師,多少學生家長等着排隊,要不是趕上教培機構改革的風口,我們都請不到的。”
“切。”蔣唱晚翻了個白眼,身體往後,靠在公交車座位的後背上,“你就聽她吹吧!”
“隻會拿自己的講義,上面的題講得一闆一眼,跟背過答案似的,一到别的資料上的題就不會了,支支吾吾說要去上廁所,結果偷偷在走廊上搜題呢!”
“……啊?”程姗姗傻眼了,張了張嘴,“真的假的?”
“親眼所見。”蔣唱晚一字一句,笃定道。
視線往下,發現她的小白鞋上不知道什麼時候黏了片樹葉,卡在白色的鞋帶處,于是她把錢包塞回兜裡,傾身去摘。
電話那頭,程姗姗怒道,“靠!那她吹得天花亂墜,把我媽都唬住了,還想花雙倍價格把她請過來,别太離譜了好吧……”
就是咯。
蔣唱晚想,這下你們不覺得我的家教們來了又走,都是我的錯了吧!
她一邊聽程姗姗罵人,一邊伸手去摘那片葉子,整個人重心向下,隻坐了橫排座椅的淺淺一端。
不知道什麼時候沾上的,偏軟的梧桐葉,小小一片,綠得蔥郁,形狀完整,剛好還卡在鞋帶中間。
“搜題誰不會啊,我們雖然不會做,但答案能看懂啊……”程姗姗還在吐槽。
蔣唱晚一邊附和地“嗯”着,一邊小心翼翼地,想要盡量完整地把梧桐葉抽出來。
甚至還輕微屏息,專注程度不亞于她看總裁嬌妻帶球跑文學。
程姗姗兀自說了一會兒,發現對面沒回應,疑惑地将手機從耳邊拿下來看了眼,又放回耳邊。
“喂?”
“你幹嘛呢?”
“我……”蔣唱晚剛開口說了一個字,公交車前車忽然急停。
司機猛然踩下刹車,急促而大力的慣性使後排乘客驚呼一聲,身體前傾,急忙抓住了橫杆。
蔣唱晚就沒有那麼幸運了。
她本來就坐在靠近上車門處的橫排,難以固定,急刹車時還在努力解救那片樹葉,整個人重心不穩,順着慣性往下跌。
“……我靠!”
身體橫着往車廂後面跌,完全失去控制的感覺讓人恐慌至極。
慌忙之中,蔣唱晚胡亂伸手去抓,試圖抓到什麼東西,以此來穩定身體。
然而天不遂人願。
伸出去的手隻徒勞地在空中張了張,電話那頭的程姗姗隻聽見幾聲驚呼,接着,她身體面向車頭,身體向後。
在大庭廣衆之下,以一種非常狼狽的姿态——
一屁股跌在了地上。
“……”
空氣一片寂靜。
跌坐下去的好幾秒後,蔣唱晚都沒說話。
呼吸依舊急促,大腦仍然一片空白,右手五指張開,撐在身後,粗糙的地面摩擦得手心微微發疼。
又過了好幾秒,在大庭廣衆之下摔跤的狼狽和尴尬才後知後覺地湧上來。
司機從前面探頭,問她有沒有事。
手機裡,程姗姗還在電話那頭略顯茫然地詢問,“啊?你怎麼了?”
“……”
蔣唱晚萬分尴尬,連忙跟司機擺擺手,示意他不用管,接着撐着身子略微起身,撿起落在不遠處的手機。
再想站起來時候,屁股一痛,又洩力跌了回去。
“……我沒事。”她坐在地上說,“待會兒再打給你。”
挂斷電話後,屁股依舊隐隐作痛。
蔣唱晚又沉默地盯着手裡那片梧桐葉,回想了一會兒,自己是怎麼落到這副田地的?
這個時間點不是上下班高峰,甚至不是買菜的點,公交車上的人少得可憐,隻有後排靠窗有兩個阿姨在拎着環保袋在聊閑天,一站後就下車了。
蔣唱晚又想了一會兒,似乎靠後門處還站着一個男生,當時背對着她,沒看清臉,但依稀記得身量高而挺拔,側影輪廓分明。
還有他握住把手的右手稍微用力,手指修長而白皙,小臂有輕微的肌肉線條。
挺好看的。
當時還偷偷壓低聲音跟姗姗講了一句,說可惜沒看到正臉。
幸好沒看到。她這會兒想。
不然丢大臉了。
蔣唱晚實在屁股痛,在地上坐了約莫兩分鐘,才準備緩緩又站起來。
手撐在地上,支撐起身體,先保守地輕微挪動,以試探痛感。
——但這一試,就試出了問題。
蔣唱晚原本龇牙咧嘴的神色一頓,又緩慢地感受了一下。
……屁股下的觸感,跟手掌接觸地面的感覺不一樣。
屁股下這個東西,是軟的。
“……”
“…………”
大腦正在經受着風暴,頭頂上倏然傳來一道禮貌的男聲。
“同學,你好。”
“請問你還要坐多久?”
仿佛過了很久,仿佛又隻有短短幾秒鐘。
蔣唱晚緩緩擡頭,對上一雙平靜中帶着無言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