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一嗓子喊出去,除了那小偷,誰都站住了,宋清夢忙扒住窗戶,直到看見郁孤三兩下追上眼前人,并且迅速制服搶下他手中的東西,才松了一口氣,不料剛轉過頭,就被褚星河拉着下了樓。
“你看清他偷的是什麼東西了嗎?”
“好像是一個卷軸之類的東西....那幅畫!”宋清夢跟在他身後,加快腳步追了上去,等到郁孤的身邊,圍觀的卻是另外一場鬧劇。
“不是那幅畫。”褚星河擲地有聲道。
“少将軍...少将軍殺人了啊!”不知哪傳來的一聲尖叫,郁孤附近被圍的水洩不通,宋清夢湊過去,分明看見郁孤連劍都沒有拔,那小偷一頭栽在地上,竟是服毒自盡。
“來不及了,晚了一步。”常罄恩呼哧帶喘的小跑過來,他不會輕功,一路從酒樓追過來,累的扶着膝蓋喘着粗氣,扒開人群之後看着郁孤呆滞的背影,愣了下走過來。
宋清夢微垂着目光,不知道應該落在什麼地方,半晌後,鎖在了郁孤手裡的畫軸上。
“少将軍,可否打開看看,是不是真的是那幅畫?”
郁孤一手握着劍身,塞外殘陽的十裡連營,在戰場上經她的手死掉的敵人,怎麼也有千八百的,每個人的死狀都很凄慘,她本以為自己已經見慣了死亡,不會再畏懼它,但面前這個人的樣子卻死死刻在了她的腦海裡,近乎成了往後一生的陰影。
“我沒有,不是我殺的。”
她無力的對老百姓說道,可是大家隻是畏懼又害怕的看了她一眼,不遠處的婦女趕忙把自家孩子拉回來,仿佛她是什麼喪盡天良的罪人似的,竟無人去關心,那死掉的人才是罪魁禍首。
“我知道,少将軍,打開卷軸,讓我看看。”宋清夢的語氣格外平靜,餘光掃了眼地上的人,向郁孤伸出手。
郁孤猶豫了一下,把卷軸抽開,拿出畫卷的一刻,手指定住了。
“能不看嗎?”
宋清夢搖搖頭,“少将軍,你也猜到了,畫卷沒丢,對不對?”
常罄恩無奈的歎了口氣,“郁孤,你太沖動了,這是郁老将軍用了半生打下來的西沙,如今的局面,怎麼能...!”
他卻不忍心繼續說下去了,焦急的一雙眼對上郁孤擡起頭發紅的眼睛。
“我沖動嗎?我的錯嗎?我父親的錯嗎?就算不是将軍府丢的東西,我難道不能管嗎?我既然是西沙的兵,難道不該保護西沙的民嗎!我父親是大楚的将,難道不該保護大楚的民嗎!為什麼是我的錯!為什麼我父親要成為那些人的犧牲品!為什麼不讓我讨個公道要個交代!為什麼你們一個兩個都要指責我是我做得不對!”
“我到底哪裡不對?!誰來告訴我?!我要個真相,我就要個真相!”
她發狠的盯着常罄恩,顫抖的手握着卷軸,劍被扔到地上,她打開卷軸,像是玩笑一樣,裡面隻有一張白紙。
砰。
有人摔倒了。
“快回來小寶,郁姐姐瘋了,以後不能去找她玩了啊...”身側,一家商鋪的老闆娘正小心翼翼地一把摟住在門前吓得不清,絆倒在門檻上的孩童,那孩子的哭聲越來越大,郁孤隻覺得心煩,常罄恩抿起嘴,久久沉默不語。
“九殿下,你信我嗎?”
衆人各懷心思的走回各自的房間,褚星河就在宋清夢的隔壁,臨走時,聽見這麼一句話。
“小舅舅何來此意?”
雖然他知道不可能,但還是問出了那句。
“我還出得去嗎?”
褚星河看着他的眼中,忽然不再是尋常那般笑嘻嘻的調侃了,轉而,一抹憂傷閃過,叫人看不出端倪,又深陷其中。
“如果回到壑市,你會管向氏的案子嗎?”他答非所問,反問道。
宋清夢聽了,眨眨眼,關上了門。
答案是肯定的,卻不再是堅定的。
他是大理寺少卿,是兵部尚書宋晨的兒子,安國公的嫡外孫,祭酒陶先生的學生,自小便立誓要為天下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平天下不平事。
可人間萬事細如毛,天下皆是不平之事,因果輪回,報應不爽,報的是誰的應?輪的是誰的回?
宋清夢竟是滴水未進,醉了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