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來吧。”褚仲穆似乎不是很适應身居高位,又或者是這麼名不正言不順的坐上龍椅,總覺得整個人都别扭着,像是穿上大人衣服的孩子,表面再沉着也遮不住内心的飄忽不定。
“今日參奏之前,孤先同臣弟星河道歉,父皇身在病榻,一時不好慶祝你的生辰,不能大辦乃是孤無為,還望星河不計較。”
宋清夢之前便感覺到,褚仲穆這人精明的很,最擅長的就是用三言兩語把别人置于衆矢之的。
即便是皇子的生辰,也未必人人記得,如若不想辦禮的話,不提就是了,可他非要拿出來說,不但說,還要在最嚴肅的時候說。
這便像是什麼?好像褚星河早知辦不了,而向他治罪一般。
褚星河就這麼什麼都沒說的被扣上了一頂刁蠻的帽子,分明是想轉移注意力以便自處。
然而褚星河不是個幫人背鍋的主,當即雙手疊起,叩了下腦門道:“星河謝過太子哥哥,這大清早若不是你提起,我都忘了還有生辰一事了。”
他的言語中不乏困惑,根本看不出是故意精心算計好的話術。
宋清夢站在安國公身邊,忍不住勾起嘴角,微乎其微的搖了搖頭,心道,還是一點虧都吃不得,不過若不是這樣的性子,怕是在深宮中,早就身首一方了。
褚仲穆吃了癟,不再刁難褚星河,臉色也不見得多好看,随後理了理衣裳,說道:“父親依舊未醒,諸位若有參奏,便暫由我來代政。”
他說完,聽見一陣騷動,宋清夢回頭,隻見都徹,羅泗臻和常罄恩三人竟一同邁了出來。
“三位愛卿,是有一事要奏?”
都徹走在最前面,沒聽這話的時候還以為隻有自己,一回頭,看見這兩位,目光中不乏驚訝。
“若并非一事,便由刑部先奏吧。”
都徹受寵若驚,按照官職,他遠不及羅泗臻和常罄恩,于是連忙走上來,手持笏闆道:“刑部就先前西沙糧草一事報。”
褚仲穆點點頭道:“你的參奏孤看了,其中說要參奏禦史大夫及其下屬中丞,同禮部尚書父子合謀貪污糧草一事,孤甚是好奇,從何得來的結果?”
聽到“禮部尚書”這四個字,常罄恩第一時間還沒反應過來,似乎是在腦子裡又過了一遍,眨眨眼,這才清醒過來,意外的看向自己身前的同僚。
宋清夢聽了,也是一驚,那日叫都徹一同到雁蕩樓,便是透露了一些風聲給他,隻要順着查下去,就算要把太子摘出去,也不應該查到常罄恩啊,難道就因為這二人是父子,便如此得出的結論?
未免也太荒謬了。
“正是,”都徹道:“臣在禮部發現了記載西沙援糧的賬簿,但是其中有幾頁根本對不上,于是去搜禦史台的時候,好巧不巧,正撞見沈大夫在翻閱這本賬簿的下一半。”
他說完,鐵面無私的從袖子裡面掏出一個賬簿遞過來,道:“殿下,此乃我搜到的賬簿,您可以看看,這兩個賬簿,其中一個有所殘缺,另外一個則全部是造假,也可以核對筆迹,不出意外,全部出自禮部尚書常罄恩之手。”
常罄恩蹙眉盯着那兩本賬簿,看不出臉上到底是什麼表情,不過此舉倒是引得大家議論紛紛。
自古父子協同作案的例子不占少數,隻是沒想到,兢兢業業幹了一輩子的常家父子,居然會被當朝檢舉。
這一聽,都精神了。
“遞給孤瞧瞧。”褚仲穆道。
黃公公很有眼力見,聞聲走過去,将兩個賬簿分别遞給褚仲穆和皇後娘娘,又叫其二人互換着看了一遍。
一時間,滿朝文武鴉雀無聲,目光悄然在這三人身上流轉。
“倒還真像是常卿一人所寫,不知常卿有何想說?”褚仲穆望着他,又說道:“麻煩沈大人也一同來吧,既然所指有你,那你也同孤講講,這到底是怎麼個事兒?”
這分明就是當衆開脫自己的責任,宋清夢想。
到底是誰幹的,這糧食進了誰的口袋,是誰做的賬,為什麼是常罄恩的筆迹,數他最一清二楚。
然而他現在的位子動不得,儲君一位既在,又有太後垂簾聽政,真叫他們母子兩人一手遮天了。
“臣...當真不知曉,也不記得做過兩本賬簿之事,西沙一事一直是由臣來監督,走蛟是前線報過來的消息,不會出錯......”常罄恩解釋道。
可都徹有人證和物證,他隻有這三言兩語的自證,說出來也隻叫大家一笑了之。
要知道,天下的賊這麼多,誰不是跪在地上就喊冤枉?有幾個沒有苦衷。
再說了,你一句不記得,豈不是兒戲?判個擅離職守也不過分。
然而相熟的人又怎麼不曉得此事與常罄恩毫無關系?
于是一連站出好幾個禮部的都作證并不知道第二本賬簿的事情,一時間人心惶惶,不知信誰。
就在此時,褚仲穆開始刁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