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邊的安靜和窗外的嘈鬧雜亂的汽笛聲好像都在嘲笑她的無知,越是響亮,越是清晰。
心跳莫名的,漏了一拍。
林子陸不知道該如何形容這種感覺,她不是第一個知道這件事的人,也不是第一個把關心送到她身邊的人。
甚至她需要從别人口中得知,葉瑧家裡出事了,而她卻沒有任何立場和理由立刻到她身邊,抱住她,安慰她。
隻能通過電話這樣的虛拟數字來委婉的求證真相,然後聽見她的追求者在幫她安排事宜。
林子陸第一次覺得自己離葉瑧好遠。
終于電話那頭再次傳來了葉瑧的聲音:“陸陸,還在嗎?”
“我在。”林子陸的嗓音,突然就變得有些暗啞。
葉瑧哪裡會聽不出,跟剛才判若兩人的聲音。
林子陸清了清嗓子,問她:“阿姨怎麼了?”
葉瑧:“沒事,就是因為傷心過度,引發了舊疾,醫生說住院觀察兩天,等一些檢查結果出來,沒事就可以出院了。”
“傷心過度?”林子陸想不明白。
半響,葉瑧歎了聲氣,跟林子陸說:“我外婆突發腦溢血,沒搶救過來,我媽知道後,一時間沒法接受,所以……”
“你在哪家醫院?”林子陸起身。
“有什麼是我可以幫忙的嗎?”
開始翻自己的身份證和包。
葉瑧叫住了她:“陸陸,你不用過來。”
林子:“我怎麼能不過去呢?你一個人在醫院……”
“李謙在。”
腳步頓住,桌上的杯子沒有被拿穩,倒翻在了地上,一片狼藉。
“而且你現在要準備開機,那邊會很忙,我在老家,如果你過來的話,馮總會有意見的。”
林子陸轉過身,望向天邊漸漸消失的月亮,打在她身上的光變成灰暗色,星辰忽明忽暗,跟七年前法國的那個夜晚一樣,她跟葉瑧說不了。
她問葉瑧:“瑧瑧,你那邊能看到月亮嗎?”
葉瑧說:“能。”
月下相思燼。
可她知道,那時候的國内還是白天,就像現在,她看了眼手機裡的天氣預報,顯示葉瑧在的地方,正在下雨。
她沒看到月亮。
可她聽見耳邊的聲音在說:“月亮一直在我心裡。”
那是七年前,葉瑧藏在心裡的話,這一次,終于能夠說出口。
而這一次,林子陸也多了一句話。
“對不起。”
這一聲,她想跨過這七年,跨過萬裡之遙,傳給當年的葉瑧。
她終于知道,當年葉瑧站在她的病房面前,是什麼樣的心情了。
我們總以為自己是最懂對方的人,想要将所有的體面留給自己最愛的人,卻忘了生老病死,我們從來都避不開,而感同身受四個字,我們也從來都做不到。
葉瑧:“怎麼突然道歉了,你又沒做什麼。”
“正因為什麼都沒做,所以才覺得對不起你。”林子陸有時候覺得自己真的挺混蛋的。
以前她一直覺得那種打着為别人好的旗号做着自己的事情很混蛋,如今看來,她對葉瑧做的一切,又何嘗不是如此。
她成為了自己以前最讨厭的那種人。
葉瑧說:“陸陸,你不需要為我做什麼,你隻需要為你自己做些什麼。”
其實她也從來不曾真的理解過林子陸。
已經27歲的她第一次經曆親人已故,葉瑧都覺得難以承受,更何況是當年二十不到的林子陸。
她們之間的那些羁絆越來越深,她終于也能夠理解當年林子陸為什麼總是對她藏一半的話了。
因為隻有失去之後,才更加懂得珍惜,才會更加小心翼翼的去維護那份珍貴。
“如果你真的想要做些什麼,我隻希望,在我回去之前,你能好好想想,我們之間的事情。”
林子陸苦笑道:“那李謙他……”
“他隻是來這邊出差,正巧碰到,我剛才讓他回去了。”葉瑧打斷了她的話。
那她還說有李謙在。
林子陸:“那你一個人在醫院?”
葉瑧:“我爸也在,你不用太擔心。”
林子陸好像松了一口氣,然後她聽見葉瑧那邊的又出現了一聲氣音。
“你是不是吃醋了?”
“沒有。”
葉瑧笑說:“你不是說你喜歡我嗎?看到危險人物在我身邊,你不吃醋,看來你是不打算考慮我們之間的關系了。”
林子陸:“……”
“我會認真考慮的。”她說。
“不過在此之前,我需要确認一件事。”
葉瑧問她:“什麼事?”
“你喜歡我嗎?”
林子陸好像沒有聽說過葉瑧對她說這句話。
葉瑧:“我剛才不是已經說過了嗎?”
她一直在自己心裡。
窗外的風帶來了葉瑧輕柔碎語的回答,她沒有直說,但一切都已經明了。
路燈下相映交錯的車影人流,随着時間的晃動越來越少,但林子陸心間的流動卻越來越滿。
如果時間會忘記,她也會将這些碎片的記憶從腦海裡挑選出來拼湊,精心播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