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陸點頭。

“可我聽說你不肯接受治療，三個月能好嗎？”葉瑧繼續問她。

林子陸錯愕，她什麼時候沒有接受治療了？

她看向陳玲，陳玲的眼神閃躲了一下，但還是抿抿唇解釋說：“我也沒說錯啊，你非要出院是不是？不肯在這裡接受康複訓練是不是？”

葉瑧很聰明，僅從林子陸的眼神和陳玲的話中就知道，她是被陳玲騙過來的。

她蹙眉，有些生氣，但是面容卻依舊溫和。

“為什麼不肯接受康複訓練？”葉瑧問她。

林子陸不說話，也不寫字，就低着頭，看着那個魔盒方塊，然後伸手碰了一下，拿過來給它變換了一下，換成了一個小狐狸，然後遞給葉瑧。

葉瑧沒有接。

林子陸有些沮喪，她放下小狐狸方塊，在紙上寫：「這裡很悶，很無聊。」

葉瑧說：“你可以嘗試做一些喜歡的事情，比如打遊戲，你平時不是很喜歡無聊的時候玩嗎？”

林子陸寫：「我手機被沒收了。」

葉瑧挑眉。

林子陸繼續寫：「我每天隻能玩兩個小時。」

陳玲能夠瞥到林子陸寫的字，看到林子陸寫的這兩句繃不住了，她什麼時候沒收她手機了？明明就是她自己不帶在身上好吧，這小朋友挺記仇。

葉瑧看見這兩句話後，突然笑了，問她：“今天的兩個小時用完了嗎？”

林子陸寫：「沒有。」

葉瑧拿出手機說：“我陪你打，但是你要答應我，我陪你打完遊戲，你要接受康複治療。”

林子陸突然面露難色。

她沒想到葉瑧會突然提出要跟她打遊戲。

她的手機在這裡嗎？

“怎麼了？不想玩嗎？”葉瑧問她，“還是你不想接受治療？”

林子陸看向陳玲，陳玲攤了攤手，她也沒有林子陸的手機，但是她幫林子陸圓了慌：“她手機今天被我落在老宅了，沒有帶過來。”

“那很遺憾。”葉瑧又收回手機。

她說：“既然遊戲打不成，但我剛才說的話不想收回，我希望你能好好接受治療，作為交換，你可以向我提一個要求，我盡量滿足。”

林子陸望着葉瑧，心裡念了無數次的想法冒出來，但卻沒有寫下來，因為她發現，葉瑧跟她說這句話的時候，是商量，是談判，是交易，不是哄她。

葉瑧現在對她，跟對待她的那些合作者，沒有區别了。

林子陸突然覺很難過。

她低着頭，收拾着自己破爛的情緒，然後在紙上寫下：「陪我出去走走吧。」

“好。”葉瑧同意了。

陳玲去将輪椅推過來，看了眼在床上坐着的林子陸，在想她是不是應該趁機出去。

但是來不及，葉瑧沒有動，而是将目光看向了她。

陳玲去将林子陸抱到輪椅上，然後說：“你們去吧，我去醫生那裡問問陸陸康複治療的方案。”

說完她離開了病房。

葉瑧帶着林子陸去了樓下的花園。

一路上葉瑧沒有再跟她說什麼，但是林子陸卻在紙上寫了一些字。

葉瑧看見她寫：「你的新書寫完了嗎？」

“寫完了。”葉瑧說。

林子陸繼續寫：「下一本什麼時候開？」

葉瑧笑說：“就催我寫下一本了？”

林子陸寫：「畢竟我也是你的粉絲，很期待你的下一本小說。」

“今年應該不會再寫了。”葉瑧說。

林子陸有點失落，這意味着，今年她都不會再看到有關葉瑧的東西了。

今天林子陸在樓下待了很久，葉瑧在後面推着她從住院部走到綜合樓，又從綜合樓走到門診室，她們在江市中心醫院裡面轉了很久，葉瑧沒有停下，林子陸也沒有喊回去。

林子陸曾經很想每天跟葉瑧就這樣散着步，她們偶爾會聊聊每天見到有趣的事情，偶爾會小吵小鬧一下，偶爾也能靜靜地什麼話都不說，隻是吹着徐徐微風，然後突然在某個時刻，兩個人相視一笑。

這些林子陸原本觸手可及的生活，從今天之後，就再也不會有了。

天黑的時候，葉瑧才将林子陸推回去。

病房裡面沒有其他人，葉瑧便彎腰将林子陸抱了起來，懷裡的人依然很輕，甚至葉瑧會覺得有些硌手，但她依然很穩當的将林子陸抱回床上，等到林子陸躺好，葉瑧抽身的時候，被林子陸攔住了。

她雙手勾在葉瑧的脖頸上，其實沒什麼力道，隻要葉瑧稍微用力便能掙脫。

但是葉瑧沒有。

她看見了林子陸鎖骨處的那塊玉，愣了好久，那天晚上的答案呼之欲出。

兩個人距離在呼吸之間，葉瑧好似都能聽到林子陸的心跳聲，雜亂無序。

林子陸看着葉瑧，心裡泛起層層酸澀，她曾無數次祈求希望能夠來看她的人就在自己眼前，就在一個呼吸的距離，隻要她稍微擡頭，便能吻上她。

她撞進葉瑧溫柔的目光裡，好像從裡面看見了包裹她的愛意，腦海中理智的弦斷了，她放縱自己跌進葉瑧的溫柔鄉中，緩緩擡頭，葉瑧卻突然後退了，拉開過于危險的距離。

林子陸再也忍不住了，在眼眶酸澀打轉的眼淚流出來，她低聲喊了一句：“瑧瑧……”

嗓音中的撕裂連音節都沒有喊清楚。

但葉瑧知道是在喊她。

她将林子陸的手放好，替她蓋好被子，糾正她：“我叫葉瑧。”

林子陸的雙眼盯着葉瑧，尋找着什麼，卻發現她看向自己的目光裡，已經沒有了剛才的那種溫柔跟愛意，隻剩下與人交談時的距離感。

仿佛剛才的一切，隻是她的幻覺。

她不讓自己喊她瑧瑧了。

她們連朋友都不再是了。

這一次她的示弱，沒有換來葉瑧的心疼。

林子陸的眼淚止不住的流，無聲卻又洶湧，葉瑧隻是從旁邊遞了一張紙巾給她，然後就沒有再看她了。

她打了一通電話給陳玲，等陳玲到病房的時候，才離開。

林子陸的視線一直盯着葉瑧，直到她的身影徹底消失在門口，都沒有移動過。

好像剛回國的那個時候，每次也都是這樣看着她離開，而自己卻沒有任何資格挽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