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曾說過，宮九是你的仇人。”西門吹雪的聲音是冷的，他這樣問着葉孤城，冰冷的視線卻落在宮九的身上，“我也曾說過，你本能夠殺了他。”

“宮九确實是我的仇人。”腥甜的血液從喉嚨裡湧出來，白雲城主咳嗽了一聲，又把這口血咽了下去，撐住了自己白雲之巅的高傲人設，“所以他便隻能由我來殺，他就隻能夠死在我的劍下。這件事，你肯不肯答應我？”

西門吹雪沉默不語，他低下頭，審視自己的手腕。這便是拒絕的意味，西門吹雪不肯答應的承諾，不肯松口說出的話，這世上就再沒有人能夠強迫他開口。

“我在這世上的朋友并不多。”葉孤城的聲音哽咽了一下，停了下來。他抿緊了雙唇，沉默的忍耐過一波難熬的劇痛，才又繼續說下去，“能夠坐下來吃飯喝茶的就隻有你一個。你隻見過一次天外飛仙的招式，就覺得想出了破解的法子。你至少應該同我戰一場，試一試到底是你的劍快，還是我的劍快。這件事，你肯不肯答應我？”

西門吹雪依然沉默，他的視線落在自己的手腕上，就再也沒有擡起來。

白雲城主的手掌清瘦修長，指甲修剪的細緻整齊，隻在食指上帶着一枚白玉的扳指。若不是掌心上的薄繭，這樣的一雙手就要讓人錯認成書香門第，豪門大宅裡嬌養出來的讀書人。這隻手現在就扣在自己的手腕上，嫣紅的血色蜿蜒而下，這樣的色澤仿若少女指尖的豆蔻，掌心的溫度微涼，但這樣的溫度也像是滾燙的鐵水，灼傷了西門吹雪的手背。

他沒有等到西門吹雪的回答，卻等來了宮九的質問。

宮九的嗓音總是森冷無情，他的語調也總是平靜無波。他已經在無名島上呆了太久，這樣的森冷肅穆就像是一種烙印，就像是一種慢性的毒素滲透了他的生命。

“你為什麼不問一問我，我肯不肯放過西門吹雪？你既然把我當做仇人，為什麼不問一問我，肯不肯放過你？”但此刻他的嗓音卻有了些微的惶恐，他的語調也有了些微的怒意，“你馬上就要死在西門吹雪手裡，卻還要将他算作朋友，還要想着同他切磋試劍？”

“自然因為我信他，不信你。”葉孤城扯了下唇角，勾出一抹模糊的笑意。這些年來他已經笑的很少，所以這樣的表情就格外吃力，他的聲音裡帶着這樣模糊的笑意，“因為西門吹雪是個信守承諾的真君子，你卻是一個貪得無厭的真小人。”

“因為我情願死在這裡，死在西門吹雪手裡，也不願再同你打交道，不願同你回南海去。”

葉孤城側頭審視着宮九的表情，西門吹雪的劍就在他的胸膛裡，他的手指就扣在西門吹雪的手腕上，隻要輕輕一送就能夠要了自己的性命。

這自然不會是真話，自然是葉孤城試探的借口。白雲城主就像是一個不甚高明的賭徒，他已經想不出别的法子，就隻能夠用自己的性命來做賭注。他早已經猜出這些年來自己的謀劃，也已經多少明白了這些年自己的心意，自然能做出這樣的有恃無恐的威脅來。宮九的眼神更加森冷，他本以為這是王府裡女人們才會有的手段，卻沒想到葉孤城也會這樣恃寵而驕，無理取鬧。

宮九的手臂緩緩垂了下來，他的手指也緩緩松開，一柄薄利的軟劍悄無聲息的落在地上。他既不願意說破這樣的騙局，沒有膽量去試探白雲城主的決心，所以就隻能夠做出妥協，就隻能夠轉身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