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皆醉我獨醒的感覺并不美好。

每一回想起所有事情，就會察覺自己不過是一塊磨刀石，不過是一具傀儡，無論如何機關算盡，事在人為都無法坐上那個九五之尊的位置，也無法阻止這個世界的重置。

“太寂寞了。”小老頭長歎一聲，側過頭去看梅二先生，“我實在活的太久，太寂寞，太無趣了。這種痛苦，你能不能懂？”他又問蕭略，“你懂還是不懂？”

“我不懂。”梅二先生搖頭，他不敢直視小老頭的雙眼，就隻能低下頭看着自己的手指，不斷擺弄着一個小小的荷包，以此來緩解心中的惶恐和不安，“我隻是一個普通玩家。我這樣的普通玩家為了能夠好好活下去，早已經耗盡心力，自然也不會去想這些無關性命的事情。”

蕭略看着小老頭的眼睛，就像是要透過這雙眼睛看透一個人的靈魂，他突然冷笑一聲，“所以你想要擺脫這個角色，這一回你想要自己來當皇帝？你現在就可以殺掉皇帝，今日就可以完成你的夙願。”

小老頭大笑起來，“你說的很對，我現在就可以完成我的夙願！”他從椅子上站起來，大聲的喝問宮九，“你為什麼還不動手？”

他問完這句話的時候，人已經轉到了蕭總管的身後，一掌拍在他的後心上。宮九的人也已經掠到戰略面前，一柄薄刃短劍就橫到了蕭大總管的喉嚨上。

這一切發生不過是電光火石之間，薄刃切入皮肉的時候，蕭略的身形就急退開去。

蕭略退開的時候，身後的小老頭就顯露出來。小老頭的臉色呈現一種不正常的紅紫色，他的全身都膨脹起來，像是一個巨大的氣球一樣，崩裂的皮膚上不斷滲出血珠。

小老頭的表情很痛苦，但神智還很清醒，他看了一眼桌上的水壺，又艱難的看向宮九，那種詭異的愉悅又一次浮現在他的眼睛裡，“是不是你在壺裡下的毒？”他向來是一個很謹慎的人，謹慎到即便出門在外也要帶齊一整套嶄新的餐具，所以能夠在茶壺裡下毒的人就隻有宮九。

宮九沉默的看着小老頭，并沒有開口否認。他已經認識小老頭很多年，這幾十年裡，這個神秘強大的老人占據了他太多的人生。現在，這個神秘強大的老人正在走向死亡，很快就要正在的消失在他的生命力。小老頭是他的師傅，是他的主人，甚至比起太平王府裡的那一位更像是他的父親。小老頭給予了他很多東西，也奪走了很多東西，他已經習慣了這樣的苦悶和壓抑，這些年他在乎的東西太少，所以能夠失去的東西也就越來越少。

但就隻有一樣東西，就隻有一個人，這一回他無論如何都不願意交出去，小老頭卻怎麼也不肯還給他。所以他就隻能夠自己想辦法，想出一個讓小老頭再也不能夠奪走那人的好辦法來。

“我已經猜到你為什麼要下毒。”小老頭扶着桌子，重重的癱倒在紫檀木的交椅裡，血沫不斷從他的眼耳口鼻裡湧出來，他開口說話的時候，烏黑的血水就順着嘴角流淌下來浸透了自己身上的衣服，“你自己為是一個聰明人，已經想到了完全的解決辦法。”他用力的喘了口氣，咽下喉頭湧上來的腥臭血液，“可憐，可歎，可笑，原來你才是那個真正的蠢貨——”

小老頭沒有能夠再說下去，因為梅二先生的手裡突然多出一支金簪。這支金簪原本插在今晚侍寝額妃子發髻上，現在卻插在小老頭的胸膛上，簪子的另一頭就握在梅二先生的手裡。梅二先生是一個懸壺濟世的大夫，但一個醫術高明的大夫想要殺人的時候也總有很多幹脆利落的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