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略毛骨悚然，作為由代碼構建的系統，他本不應該有這樣人性化的情緒，但現在卻真真正正的體會到了這樣的恐懼。他甚至體會到了懊惱和後悔，他懷疑這樣沮喪的情緒甚至影響了程序的運行邏輯。他感覺到有一個陌生的聲音順着喉嚨從胸膛裡擠出來，這個嘶啞的聲音裡浸透着無奈和絕望，“我并沒有真正想過要死他。我确實欺騙過他很多次，也做過一些對不起他的事情，但那都是為了維護這個位面的安穩。”

蕭略低下頭審視自己的雙手，這是一雙保養得宜的手掌，但歲月已經在皮膚和關節上刻下難以彌滅的痕迹。他長歎了一口氣，“他替你們每個人都做好了打算，卻獨獨要報複到我身上。他明明能夠殺了西門吹雪，也能夠自己來當這個皇帝，卻非要敗在西門吹雪手裡，非要讓你來坐這個位子。”

蕭略突然大笑起來，他笑的太厲害，以至于不得不捂着臉，蹲坐在地上，一滴淚從他的指縫間滾落下來，悄無聲息的潛入黃沙之中。

“我已經陪他在身邊幾十年，總以為他天生就是這樣懶散溫和的性子，總擔心他在外頭要受人懵逼，被人欺辱。竟從未想過，他竟然也有這樣貪心，這樣無恥的一面。他既不肯自己去死，又不肯要你們去死，就自己一個遠遠的逃跑。把我永遠困在這具身體裡，永遠困在這個位面裡！”

他呆在白雲城的時間太長，陪在葉孤城身邊的時間太久，以至于真的把自己當成了白雲城的蕭大總管，忙忙碌碌，幾乎要忘了最初的目的。

那天晚上，他本可以有很多手段，也可以想很多辦法來阻止白雲城主的伎倆，可以放任葉孤城的失敗，等待下一個宿主的到來。很多年前，他曾親口答應過這個人，要把自己的身家性命托付給他，所以這一刻，他就再也狠不下心來，隻能夠放任這個人的逃跑。

“你并不能夠殺我，因為隻要我還存在，這個任務就還存在，無論逃到哪裡，他終究要回到這個世界。”

夕陽已經落在大漠裡，風卷起漫天的黃沙。沙塵落下的時候，蕭略仿佛聽到了一聲低啞的冷笑，宮九就已經消失在了暮色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