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三正一個人蹲在甲闆上看着水手們捕魚,看着巨大的漁網遠遠抛進海裡,又被水手們吆喝着号子,一齊用力扯回船上。不知為何,今天下網運氣特别好,大大小小,林林總總的魚蝦在漁網擠擠攘攘的撲騰,偶爾有從網眼裡鑽出來的小魚,又被人撿起來丢回海裡去。他已經在這裡看了整整一個時辰,絲毫不覺得無聊厭倦,他們已經在海上漂了五天,所以他也已經有五天沒有撒網,遇到這樣難的的機會,實在手癢的厲害。
丁楓正捧着一個漆黑狹長的禮盒從船尾走過來,見他這樣望眼欲穿,躍躍欲試的神情,就十分懇切的給出建議,“早就聽說過閣下“快網”張三的名号,卻還沒有親眼見識過閣下出手。今日正巧在海上,不知道我有沒有這樣的榮幸?”
丁楓的笑容很誠懇,言語也很真摯,就連客套的吹捧也叫人聽的很舒服。
水手們早已經收拾好魚獲,又捧出一張稍小的漁網送到張三面前。在甲闆上的客人們也都圍攏過來,他們在船上漂的太久,能找的樂子卻太少,無論是什麼有趣的事情,大家都很樂意捧場。
張三深吸一口氣,伸手托着漁網向外抛去,漁網被高高的抛棄,又緩緩地落下,就想一片輕盈的雲朵墜進了海裡。這無疑是大獲豐收的一網,張三拉着繩子的雙臂都已經青筋暴起,胡鐵花和楚留香也都沖過去幫忙,用力把漁網拖回到船上。
然而,漁網網住的卻不是人,他們捕上來的是人,三個男人,海闊天,向天飛,還有勾子長。他們昨天晚上的時候都還是活生生的人,今天早上卻已經變成了三具冰冷的屍體,被人抛進海裡。他們的手腕上都套着一段繩索,每個人的胸膛上都被人掏出一個大洞,因為在海水裡泡的太久,傷口的血肉都已經泛白,散發出讓人作嘔的臭味。
張三的臉色肅穆,他現在終于知道為什麼今天的魚獲這樣豐收。因為有人殺了這三個,又用繩索把他們綁在船底,血腥味擴散在海水裡,自然就吸引魚群徘徊在周圍。
三個女孩子的臉色異常蒼白,她們來的最晚,剛剛趕上水手們收拾魚獲,還請她們吃了一碟現切的魚生。年紀最小的華真真已經扶着船舷,探出半個身子幹嘔起來。
船上的客人們很快都被請出來,聚集在甲闆上,就連一直閉門不出的公孫先生師徒也到場了。
丁楓蹲下來認真的檢查傷口,猶疑不決的開口,“他們三人的心髒都已經不見,傷口上有指甲的抓痕,竟像是有人徒手破胸,活生生的摘掉了他們的心髒。我從未聽聞過這樣歹毒邪門的功夫,諸位可有什麼線索?”
華真真的臉色更加蒼白,她像是要開口說什麼,高亞男在她手背上輕輕拍了一下,女孩子瑟縮了下,又趴回船舷上忍不住的幹嘔。
“兇手用的應該是華山派的摘心手。華山第四代掌門‘辣手仙子’華瓊鳳過世後,江湖上已經很久不見有人用這門功夫。”
誰也沒料到,第一個開口回答的會是公孫先生的徒弟,大家都不知道這個年輕人的名字,隻知道他的外号“白蠟燭”,因為他實在太沒有存在感,就像一個白色的幽靈默默跟在公孫先生背後。
“白蠟燭”的聲音嗓音很啞,聲音也很輕,他說話的調子有氣無力,就像一根快要熄滅的蠟燭。但他說出來的話,卻讓大家毛骨悚然,如臨大敵。
他用一雙漆黑空洞的眸子環顧衆人,幽幽的道,“他們死了剛剛兩三個時辰,兇手行兇的時間大概在寅時。他們臨死前的表情也并不猙獰。這說明兇手,就在我們之中。”
公孫先生突然用力幹咳起來,他咳的歇斯底裡,彎腰緊緊抱着自己的肚子,像是要把自己的肺咳出來。他邊咳邊拉扯自己的頭發和臉皮,把這些避人耳目的僞裝都揪了下來。
等到他停下來的時候,就從一個頹廢醜陋的垂暮老人變成了一個精神矍铄的小老頭,就連他的秃頂和假耳朵也顯得合情合理。
他竟然長着一雙合金耳朵,這雙耳朵就嵌入他的頭骨裡,加上半秃的發型,這時候已經有人猜出他的身份來。
“你竟然是英萬裡,英老英雄!”楚留香先跳起來,一蹦三尺高,“那白蠟燭想必就是熊大将軍手下第一高手。”
小老頭矜持的沖楚留香點頭微笑,又環顧一圈衆人,“請問各位,昨晚亥時至寅時前後,諸位都在哪裡,在做什麼,有沒有證人能夠證明?是否有聽到重物落水的聲音,或者見到行為反常的人?”
丁楓率先開口,“昨天晚上,莊主吩咐我去取東西。路上,巡夜的水手來同我彙報,說廚房裡每天晚上都要鬧怪事,香腸臘肉不翼而飛也就罷了,還有好幾壇子老酒一夜之間都變成了清水。”他說這番話的時候,含笑瞥了眼胡鐵花,卻沒有拆穿的意思,“我取完東西回房間,就再也沒有出去過。我回來路過甲闆的時候遇到過張公子,他可以為了作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