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總是認為自己想要的是自由,是衆多中可以用生命來換取的自由。他讨厭自己被别人占有,被他人駭人的控制欲和占有欲占有。可在宋川說完之後他突然從心底漫上了一層濃重的驚喜和雀躍,在那一刻他竟然會高興、會舒心。他是個瘋批,是個變态,受虐心理和兩極情緒充斥着他看起來陽光無比的身體。他自小在那種家庭環境下長大,被父母輕視,被自己讨厭,在八歲的一個午後,他第一次産生了自殺這個念頭,從那天起,他的性格逐漸變化,言語也不會這麼靈活。他和别人交談會故意露出信息——自己的,以及他人的,可利用的,以及不可利用的。人都是會通過他人的言語而扯出自己身上的一些枝葉,沈庭都知道。表面看他天天說廢話,有時活潑開朗,有時又陰郁至極。可隻有他知道,他這樣的人是不說廢話的,所有“廢話”隻不過是為了讓他人快速給自己下定義,為自己盡可能地塑造一個新的,适應他們需要的新人設。
宋川的眸子捕捉到了沈庭唇角向上勾起的瞬間,他知道沈庭是什麼樣的人,他早就将沈庭的性子了解的透透的。他是瘋批,心裡想的東西比誰都危險。自己是變态,這麼一想的話,那他倆還挺相配。
徐弈在一旁聽着,手上的動作未停。他扭頭對沈庭道:“狐狸,你想吃什麼?過來挑, 挑完我給你買。”
沈庭起身往徐弈身邊靠攏,剛開口時,腰突然被宋川攬住,他回頭看,宋川盯着他,眸子陰沉如黑雲,壓進城邊光芒萬丈的城堡。宋川把他攬了回來,聲音壓的很低:“别去,過來,我給你買,但不能喝冰的。”
沈庭突然愉悅了起來,像是計謀得逞了一樣高興。他站在宋川旁邊,鳳眼習慣性地彎起,聲音響在宋川的耳邊:“宋川,我就知道你對我最好了。那我要一碗微辣的土豆粉,多加點金針菇,還要一杯奶茶,芋泥小丸子。“沈庭用下巴蹭了蹭宋川的發絲,像撒嬌一樣,可可愛愛的,“等到了你再給我發信息,我自己去拿就好了。”
“金針菇吃了難消化,你消化系統本來就不好。”宋川下了單,“我讓店家給你加根腸,好不好?”宋川擡頭看着他,兩人的臉離的極近,沈庭都能感覺到宋川的呼吸輕輕撲在了自己的臉上,在涼爽的空調房裡暖暖的,兩人的目光撞在一起,沈庭的臉倏地紅了,彎起的腰挺直了,沒再看宋川,可宋依舊看着他。
“好……就加根澱粉腸吧。”沈庭坐在座位上,裝作無事般玩着手機,徐弈看着他倆,不說話。
“那我走了?”宋川起身看着沈庭,手指輕撩着沈庭的發絲。
“走吧。”沈庭回道,手上仍玩着手機。宋川看着他給遊戲小人換了個鬥篷,飛起來蹭着天上的雲,遠處的山峰上還懸着初出的太陽。宋川收回了手,又看了沈庭一會兒後便走了。
“那是……”徐弈話還沒說完,沈庭便輕聲回了話。
“我男朋友。”
沈庭頓了頓,又道。
“未婚夫。”
“那我剛才還跟電燈泡一樣擱你倆旁邊。”徐弈有點尴尬,“他長的還挺帥,個子還挺高的,就是話說的有點生硬,長的太高冷了。”
“他就是那樣的人。”沈庭回道,聲音依舊很輕,談及宋川時目光都會變得溫柔,語氣也會變得柔軟,像是被洶湧海水不斷肆虐鬧騰的沙灘,任由對方的沖動和果敢探破沙塵,“他不會說話,口是心非,但心裡想的終究還是好的。”
宋川周身都是刺,在别人眼裡倨傲又高冷,任誰都不敢靠近他,怕被他身上的尖刺刺傷。但沈庭知道,宋川心裡盡是柔軟的絨毛,稍微撒個嬌往他懷裡鑽一鑽就會被他抱得受不了,隻要自己親他一口,示一示好,對方立馬便會高興——即使表面上依舊和之前沒什麼兩樣。但心裡早就開始發軟,回頭望他,看着自己向上勾起的唇,之後再狠狠地回吻過去。
所以啊,沈庭心裡想,宋川真是一個矛盾的人。
等班裡人來了個差不多時,班主任才終于來了。
班主任是個身材還可以,個子中等的中年男人。剛來到班裡就沒人敢說話了。沈慶所徽中的老生說,班主任是個愛吹NB的人,自以為是而且還看不起别人。班主任大手抓起粉筆,在黑闆上寫下了“江求貴”三個字。他的字體如雨後瘋長的竹筍,用力地刻在黑闆上。
全班的目光都凝聚在江老師的身上,江老師的表情很兇。
“我叫江求貴,從今天起,就是你們的班主任了。”班主任刻刀似的目光掃視着他們,“之前的老生肯定聽過我的名字,老生肯定都知道我打人很厲害。先說一下我的要求。”江求貴用力一拍桌子,聲音震得班裡所有人都擡頭望他,江求貴立馬換了一個眼神,兇狠如虎狼,有些人立馬把頭垂了下去,也有些人在底下小弦切切般地笑。
“第一,手機帶的必須交給我,第二,不準扣分,扣分就罰跑,操場十五圈,二十圈,跑多少圈由我來決定,第三,我教曆史,曆史考不及格就抄書,我一般都是讓學生一本一本地抄。”江求貴說道,“聽清楚了嗎?”
“聽清楚了!”全班同學大聲回道,沈庭有點困,隻是輕輕地回了話。
江求貴統計了一下學生人數,而後便走了。晚上的第一節課,便是在教室裡自習。沈庭回頭想問後桌的名字,結果一個不小心把對方的筆弄掉了。
“對不起。”沈庭立馬彎下腰去檢,後桌也稍稍彎下了腰。
“沒關系。”後桌答道,接過沈庭用紙擦幹淨的筆。
“抱歉。”沈庭看着後桌的眼睛,後桌與他對視,把筆放在手邊,又回了句“沒關系”。
“沒事。”後桌旁邊的男生微微笑着,“诶,同學,你叫什麼名字啊?”
“沈庭。”沈庭輕聲回道,幾人的聲音都壓的很低,“沈陽的沈,庭院的庭。”
“哇哦。”男生臉上的笑意未褪,彎起的眉眼注視着沈庭,“我叫岑寂,寂窦的寂,我右邊的這個叫斐濟,救濟的濟,你後桌叫葉川柏。”他從桌洞裡拿出了一根橙子味的棒棒糖,遞給沈庭,“以後都是同學朋友了,都得相互照顧了。”
沈庭接過對方遞給自己的棒棒糖。
“嗯嗯。”他回道。
……
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