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不住惡劣地做出一副吓人的表情、陰森森地逗弄道:“是啊,就是妖怪。你沒聽說過嗎?那種變成和你一樣的小孩,最後把你吞掉取代的故事。”
“嗚哇——!”
男孩顯然是被吓了一跳,下嘴唇包着上嘴唇,崩潰地幾乎就要哭出來:
“不要吃掉我!不要打我媽媽!”
然而哪怕這樣,他也始終沒有松開阻攔名取覺的手。就好像不論如何都會理所應當、矢志不渝地愛着、保護着自己的母親。
因為他也是被這樣地保護着的。哪怕扭曲、哪怕極端、哪怕飽含着利益糾葛——他還是被愛着的。
名取覺心頭竟湧上一種強烈的羨慕。
是一種對從不曾擁有過的東西的渴求,是從未奢求過父母愛意的孩童對血脈溫情本能的憧憬。
但她從沒能得到。
下一秒,
“滾開!”
被打懵過去的女人以一種不可思議的速度沖上前來,驚恐地把可怕的名取覺從自己的孩子旁邊重重推開,似乎生怕再晚一秒就會發生什麼可怕的事。
繼國緣一和岩勝兩人剛想搶步上前,卻在三島林子下一句話之後愣住了。
“你這孩子怎麼這個樣子?佑介就是這麼教你的嗎?”
她顯然已經認出了名取覺的身份,心虛的目光閃爍兩下、在看到蓮的時候很快又變成了理直氣壯,
“連父母都敢打,嬌蠻又任性的。将來可怎麼辦啊……不像小蓮,果然豪門大族就是養不出好孩子,上次還聽說什麼随意打罵下人,三觀不正、亂的很。”
“是不是我再晚一步,你連你弟弟都要一起打了?他才多大?”女人說到這裡,半是後怕地摸摸男孩的腦袋,引來孩童親昵又乖順的依偎。
女人便像得到了什麼安慰或是肯定一般喟歎出聲:“唉、果真我的選擇是對的——”
“當時就不該帶上你。”
刺啦——!
名取覺從不知道心髒原來可以發出如此尖銳的疼痛,像是被濕冷尖銳的冰錐一下子紮得千瘡百孔。
她站在原地,緊緊捂住心口、突然有些怔愣。
真奇怪,明明眼前的人是第一次遇見、第一次聽到,第一次觸碰。
明明她從未養育過自己一天。
可為什麼?為什麼被喝罵嫌棄的時候,仍會這樣?
心髒像是疼到要裂開了,像是一隻内裡柔軟的蚌殼,摻入了女人每一次開口吐出的尖銳石子,在内裡吸吮翻騰着,直到硌得鮮血淋漓、痛不欲生。
夠了!
夠了夠了夠了!
“不要再說了!”
被無望和冰冷重重裹覆着的名取覺嘶吼出聲。
這一瞬,
繼國緣一與岩勝兩人都聽到天地間的隆隆回響。
他們震驚莫名地擡頭望向天穹,一道巨大的黑色裂口劃破了雪幕。
天空陡然撕裂出驟然的黑暗,從中透出層疊着的血色花朵來。
血色夾雜着黑色的裂口,如同濃墨般浸染開來,同現實中相同的妖異花朵一瞬間便鋪滿了地面,細密的花枝緊緊地纏住了中間的名取覺。
眼前的時間拉得極為漫長,像是驟然扭曲成了斑駁的色塊、或是把頭埋進溪水看向鵝卵石的泡影。
眼前陡然劃過很多場景,像是播放一場默片。
有冷清窒息的和室、有長幼森然的族會,有貪得無厭的親友,有尖銳冷漠的父母,更有後來張狂陰狠的胞弟……
他們似乎過去了很長很長時間,日升月落、周而複始;又似乎隻是彈指一揮、刹那一瞬。
最後的最後,
名取老宅變得高大、森然、寂靜。
四野充斥着濃到化不開的血腥味,黑沉沉的雲朵壓下來,像是要下起一場暴雨。
他們看見眼前的名取覺正抱着什麼人。
她面容冷峻、動作僵硬,向上弓起的脊背貌似在哭。
鮮血從滴滴答答地從她的懷中向外蔓延,染紅了她的衣袖、臉龐、發絲,更向外淌到地上。
周圍躺了很多具屍體,一具具、一堆堆、一座座——人的肌膚交雜累疊在一起,組成了一副令人作嘔的血腥浮屠。
他們都是女人的親族。
是她殺死了她們。
血色的花朵瘋長蔓延,
“阿覺!”
“白鳥大人!”
繼國緣一和繼國岩勝瞬間出刀,想要幫少女斬去身上的束縛。然而他們的身形卻在此刻變得模糊透明。
仿佛被隔絕在另一個世界,又或是被什麼東西擠壓消解。
日輪刀的幻影徒勞地穿過瘋長的花枝藤蔓,他們眼睜睜地看着一根徑直穿過了白鳥覺的心髒。
“噗嗤!”
會死。
随着白鳥覺的死亡,所有人都會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