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境被煙花的巨響打破，六月一号，兒童節到了。

山城曆代來都信奉着一個特殊的神明——孩闼。傳言該神明天生為孩，掌管嬰孩的生死，所以每當有人真心實意為孩童慶祝節日時，孩闼便會降下神祝以保佑新生兒的降世。

“你信嗎？”藍妖姬笑笑，“有什麼事說吧，彎彎繞繞那些太累了。”

晶瑩剔透的玻璃珠緩緩挪到眼前，陳就裡透過珠身望去，一片瑰麗。愣了會神，她才開口：“玻璃珠，好像真的很美？”

擦拭酒杯的手驟然停下，藍妖姬仰坐在内側，歎了口氣問：“一直不站隊可不是一個好方法，你是個聰明人，該知道什麼才是對你最有利的，不是嗎？”

沒有應答，舒緩的樂曲響起，陳就裡收起玻璃珠起身離開。

站隊？誰的呢？

“陳小姐你好，初次見面。我是江景湛，‘涼風起将夕，夜景湛虛明’的景湛。”穿了件簡單禱服的年輕男人行了個标準的問客禮，笑道：“恭喜你成為山城的夥伴，接下來的日子，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江景湛邊走邊說：“由于我家中不日便有新生兒降世，所以接下來我得去往生殿祈禱一段時間，不知陳小姐能否在旁觀禮？如有冒犯還請海涵。”

搖搖頭示意沒關系，陳就裡回道：“左右我也是閑着，去長長見識也不錯。不過有件事我倒挺好奇的，孩闼，很靈嗎？”

“倒不是靈不靈的問題，你知道的，像我們這種權利山上的人，可以不信不能不敬。”江景湛無奈聳肩，頓了頓，他又接着道：“不過有關孩闼的事确實也很神奇，反正不管是明裡的資料還是暗裡的資料都顯示：自從這個神出現後，新生兒的死亡率一直在降低。”

“隻是這樣不夠吧？我今天看到的每個山城人都穿着禱服，顯然都是準備祈禱。”陳就裡挑眉，“哪怕是為了新生兒，這個比例也太高了。”

“是啊。”江景湛長呼一口氣，苦笑道：“如你所想，孩闼并不是正神，至于背後是什麼，我不能說，整個山城沒人能說。不過供奉的原因倒是可以告訴你，除了新生兒外，孩闼還做到了一件堪稱奇迹的事情——家中為孩童在這一年慶祝過節日的六歲以下的孩子不會生病，不會死亡。”

陳就裡佯裝驚訝道：“怎麼可能！哪怕是功德滿身的仙道也不可能做到這種事！”

“怪力亂神，誰說得準呢？”

沉默了一會，陳就裡收斂了外放虛浮的驚訝，跟着江景湛的步伐前去往生殿。

見她想通了關竅，江景湛肉眼可見的松了一口氣，眼底有幾分不易察覺的失望。不過轉念一想也是，江家不也想到了？可這又有什麼用？權、勢、錢，無論哪一樣都永遠輪不到下階層分。

對于上夜門外的所有人來說，他們連走到上夜門口的資格的沒有，敲門也算妄想，更何況進入？這麼多年了，哪怕是最強的陳家上代掌權人陳夢用死不也才堪堪換來一張入場券，雖然傳聞中她早早埋了一堆底牌在門内，可誰也沒見到，幾分真假猶不可知。

供奉孩闼的聖童城是一個充滿半佛氣的場所，以前世廳和中庸堂為前後主向兩端擴散。第一節路為青石階，在路上繳納香火或身為苦行僧便能去往前世廳，這裡的禮節和拜佛沒有太大的出入；而後是權勢子女最差也要有權勢的推薦信才能進入的中庸堂，再往裡走就是隻有被城主認可的家族才能到達的往生殿。

聖童城雖然叫城但内裡并不算太大，卻極其金碧輝煌，其中當屬往生殿最盛。往生殿的殿門鎮獅是黃金實心打造，用銀作飾品；頂則拆卸了多面人皮鼓交錯鋪成，用黃金渡表色，琉璃鋪内裡；殿内用半佛教文物擺出一條道路到孩闼像的供奉台前；孩闼像栩栩如生，在黃金作胴體的基礎上包了層百家皮，像穿了身另類的袈裟。

江家的人除了江景湛外都在殿門口就停下了腳步，再不進一步。江景湛不知道動了哪個文物，原本隻夠一人行走的路擴寬到兩人大小。他微微颔首，眼神示意：“可以進來觀禮。”

她沒有行動，空蕩蕩的往生殿隻有江景湛一人的腳步聲，他虔誠地跪下參拜，嘴裡小聲嘟囔着一種古怪的頌文。

注意到某個地方，陳就裡瞳孔一縮，剛剛孩闼像動了……她的視力和記憶力都很強，既然不是她看錯了，那就隻能是幕後人故意給她洩露的信息。誰會做做這種事？答案呼之欲出，陳就裡卻沒有再想下去。

第一，她并沒有太大的把握可以跟那個人交手；其次，現在事情還沒發展到需要暴露自己的時候。

随着江景湛參拜的時間推動，孩闼像也越來越像一個真正的“人”，祂的動作也開始改變，原本蓮花般端坐的形象變成站起身來雙手抱天。陳就裡擡頭順着祂所擁抱的地方看去，是太陽，一個被烏雲遮掩在邊緣散發光暈的太陽。

整個上夜隻有一個組織能把裝神弄鬼的範圍擴撒到一個城，不過他們藏在邊境的神木爾域，要穿過外圍的荒村才能看見。神木爾域離上夜主城很遠，他們自诩為時間代理人，神明座上賓，精通占蔔與算計，藏在時空邊境中不出世。

那個人把居然rules都請了出來，當真大手筆。不過上夜邊境的組織每一個都與主城結仇，否則也不會坐落邊境，不管是rules、北域鳳凰城還是行者，可沒一個好說話的。

“你會怎麼做呢？”陳就裡在心裡模拟，然而每一次權利更疊換代最大的魅力就在于此：在一切未塵埃落定前，誰也不知道誰會是最大的赢家；至于輸家？隻能自認倒黴了，自己押錯了寶，旁人又能怎麼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