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了!
雲照灼和沈拂筠相視了一眼,真是沒一點意外呢。
這個富安上來就直接把渠安府最棘手的問題搬出,可見是有多希望沈拂筠能夠盡早打退堂鼓。
沈拂筠看了一眼富安,沒有立即開口回應,而是轉手去翻富安讓人送上來的東西。
有曆年未解決的案子,也有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再就是整個府衙的瑣事。
“府衙目前存有的現銀,四百兩?”沈拂筠食指點在記錄上,擡眸直勾勾看向富安,絲毫不遮掩眸底湧動的火氣。
富安不慌不忙,熟練地哭窮:“是,大人沒看錯,府衙現有的銀兩就隻有這麼多。”
“渠安府每年都會發大水,百姓莊稼被淹沒,家園被毀,朝廷每次下發的赈災銀都不大夠用,更何況還有日常的開銷等等。”
“防治洪水這塊也要錢。”
總而言之,就算是犄角旮旯都得花錢,所以府衙剩下的現銀隻有這麼多。
沈拂筠氣笑了,“聖上給渠安府撥了那麼多銀兩下來,你們用是用了,但解決問題沒有一點成效,富大人就不覺得自己臉上燥得慌?”
“這,下官也沒辦法。”富安眼珠子轉了轉,一推三五六,“當時決策都是姜大人做的,下官實屬無從插手。”
“大人若要問責,隻能去問問姜大人,或者是右掌事肖洛。”
富安口中的姜大人就是上一任渠安府府尊,而這位早已經被聖上降旨抄家問斬。
“富大人說話真有意思,這活人如何能去問一個死人問題?不若富大人先給我們展示展示?”雲照灼皮笑肉不笑。
小樣,内涵沈拂筠遲早會步入姜大人後塵,他先下去吧。
富安臉色一僵,“夫人說話才是有意思,下官隻不過給大人一個小小的建議罷了。”
“是嗎?那是本夫人誤會了,還當富大人是在暗示我家夫君去死呢。”雲照灼直白地令人害怕。
富安生生被堵得臉色一陣青一陣白,最後隻能咬着後槽牙說:“夫人說笑了,下官絕無此意。”
“府衙存銀一直都是右掌事肖洛管,下官這就去把右掌事叫來,讓大人問話。”話罷轉身欲走。
沈拂筠沒攔着,這個肖洛還未出現過,他也想見見對方是何許人也。
目前所有的消息裡,全都有富安的身影,肖洛卻無人提及,這明顯不對勁。
身處一個大染缸裡,沒有誰一定能保持絕對的幹淨,就看他到底都做了什麼了。
水至清則無魚,官場也是一樣。
隻要不危及百姓利益,沈拂筠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雲照灼給沈拂筠倒茶,“邊喝邊等,還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呢。”
“不會很久的。”沈拂筠笃定,但沒拒絕雲照灼給他倒的茶,正好有點口渴。
果然,沒兩刻鐘時間,富安便灰溜溜地回來,臉色晦暗不明。
“大人,下官去了右掌事家中請,不想右掌事竟是病得下不了床,沒法前來見大人,讓大人問話。”富安心裡把肖洛罵了百八十遍,但面上還得裝作擔心同僚的模樣。
沈拂筠眼皮子猛地一跳,“病了?”
“是,右掌事家中人說他已病了三日有餘。”富安本是不信,但肖洛強撐着病體出屋見他,差點就摔他面前,由不得他不信。
雲照灼樂了,三天前正好是他們快到渠安府的時候,這人病得如此掐時間,真的很難讓人不多想。
“既然肖掌事病了,那我們去瞧瞧?”雲照灼看着沈拂筠,“畢竟你是他們的上峰,這下屬病了,合該是要去探病的。”
沈拂筠看出雲照灼意思,當即點頭附和,“你說得對。”
随後擺手揮退富安說:“富掌事有事兒就忙去吧,不用陪着本官。”
“……是,下官告退。”富安躬身行禮,後退兩步後徹底轉身擡腳往外走。
這姓沈的在防着他呢!
不過沒關系,肖洛府中也有他的人,即便他沒有跟去,也能知道他們去到之後做了什麼,說了什麼。
沈拂筠和雲照灼提了些适合病人吃的東西,出府衙往肖府去。
左右掌事居住的府邸離府衙都不是太遠,畢竟都要顧着府衙的事兒,當然是住得近一些方便。
很快,兩人便敲響了肖家門。
肖家門房開門,得知兩人身份,忙不疊将人往屋裡頭引。
“大人請在此處稍等,小的去請老爺。”
沈拂筠颔首,待門房走遠後,與雲照灼打量起肖家來。
“這肖家屋内陳設不像是很珍貴的樣子,大抵是個清官?”雲照灼禁不住皺眉。
以渠安府的狀況,肖洛為保自身,既不摻和也不做事,并不奇怪。
這樣的人,說他不是清官也不是。
有時候,不作為就是最好的作為。
沈拂筠不可置否,“再看看,不一定我們現在看到的就是事實。”
“也是,所見也可能是欺騙。”雲照灼懂。
眼見不一定為實,也可能是他人想讓他們看見。
肖洛是讓自家夫人扶出來見人的,他約莫四十歲左右,鬓邊長了明顯的白發,臉上歲月的痕迹明顯,這會兒兩眼無神,臉色蒼白得像是死了三天的人似的。
“下官肖洛見過大人,讓大人久等了,還請大人恕罪。”肖洛顫巍巍彎膝要跪。
沈拂筠幾步上前,擡手攔住肖洛,“肖掌事身子欠佳,不必多禮。”
“本官就是來看看。”
“多謝大人。”肖洛順勢而起,須臾便又靠回了自家夫人的身上。
好不虛弱。
雲照灼甚至懷疑他夫人撤手,他立馬能像一灘爛泥一般滑到地上,起都起不來。
“大人請上座。”肖洛有氣無力地擡手指着首位,說完還猛地咳了咳。
“菱娘,給沈大人看茶。”他不動聲色地拍了拍自家夫人的手,讓她不要太擔心。
魏菱點點頭,聽話地将肖洛扶到右側下首位坐下後,出去親自動手泡茶。
“下官聽左掌事說過了,大人是為了府衙現有的銀兩問題而來。”肖洛探手入懷,掏出一本賬本,強撐着要送到沈拂筠手上。
雲照灼怕他真給厥過去,快他一步地伸手接過了賬本,遞給沈拂筠。
“肖掌事這病得不輕,可有尋大夫瞧過?”
“謝夫人關心,我這是老毛病了,沒大礙,就是有些折磨人。”肖洛回避,掩唇又咳了幾聲。
雲照灼皺眉,他在回避什麼?
奇怪,什麼樣的老毛病才能讓肖洛像現在這般半死不活的活着?
沈拂筠瞥向雲照灼,“阿灼,你去幫幫肖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