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與天的界限模糊不清，仿佛整個時空都被一層沉重的陰霾所籠罩。

海面上，幽暗的波浪輕輕搖曳，全然看不出白天戰争的痕迹，在月光無所及的暗處，一種難以名狀的詭異感像是延展開的蜘蛛網，将這其中的一切能有感知的生物包圍。

迷霧裡，大海仿佛成了一個無聲的見證者，靜靜地承載着地球生靈給予的一切——即便是已經分辨不清的碎肉，它們随着海浪起伏，遠遠瞧去，像是散在海面上的深色珍珠，吸引人細看後，距離加持的美麗外衣消失，屍肉本身的模樣盡顯，凄涼而恐怖。

偶爾，一陣不知名的嚎叫聲穿透霧氣，低沉、悠遠，充滿了原始的野性與未知的恐懼。這聲音在死寂的夜空中回蕩，像是在求救，又像是古地球傳言中海妖的呼喚，邪性無比。

奧伯蘭雖說不是第一次長時間漂在海上，畢竟還是三皇子，還在薩利成裝廢物的時候，私底下還是有很多事情需要自己去做，這就少不了得往海上跑。

但要說有多習慣這種漂泊的感覺，那倒也沒有。

即便底比斯的國土并非古地球那般依地而建，可建材依舊是從海底挖出來的土石，走在路上，總歸給人一種踏實的感覺。

海盜船其實很堅固，畢竟奧伯蘭不缺錢也不缺技術，當時說是資助，其實就是白給葆亭他們出錢造，是以船艦很穩，踩在上面就算是白天飙船逃命的時候，也沒有很颠簸。

即便如此漂泊感依舊是不講道理的萦繞在奧伯蘭心頭。

他發現自己好像變得敏感弱小了很多，越來越能感知到一些對實際沒有用處的情緒，越來越需要外物來給自己提供安全感，好像自己無法内求于心從而獲得安甯。

這樣不對，這樣不好。

艾津從船艙裡出來時，看見的就是奧伯蘭坐在船舷邊一動不動的背影。

奧伯蘭在聽見聲音的時候就側過頭朝後看了一眼，看見是艾津後，他下意識一愣。

艾津也被他的一愣搞得一愣。

“你想一個人坐坐，那我先回去？”艾津站在原地沒有動，朝奧伯蘭說道。

奧伯蘭已經從那種談不上好的情緒裡暫時抽離，又恢複成了平常模樣。

“沒事。”奧伯蘭張口道。

艾津盯着他沒說話，奧伯蘭對上他的視線，張了張口卻發現自己不知道說什麼。艾津朝奧伯蘭走去，最終兩人并排坐在船舷上，看着沒有盡頭的幽深大海，一時之間又隻有風的聲音響起。

時間仿佛變得緩慢，每一秒都被無限拉長，沉默成了他們兩不聊正事時最常見的狀态。

重逢好像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艾津眯了眯眼，發現關于再見面的場景自己的記憶都有些模糊，得認真想，才能把畫面拉進腦海。

但實際上根本沒過去多久。

一個月？還是半個月？總不會是一周，難道真的是5天？

艾津被自己心裡的想法逗笑，整個人相對放松，是以這份笑意也直接表現了出來。

奧伯蘭本來在這樣的安靜中差點又盯着海面不自主地陷進了情緒裡，而本能關注艾津的神經及時察覺到艾津的動靜，二話不說就将奧伯蘭扯出了情緒的漩渦。

“笑什麼？”奧伯蘭開口道。

艾津搖頭，又突然像是意識到了什麼，動作立馬停了下來。

本來就不知道聊什麼，好不容易來了個自然的話頭，要是搞沒了，下一個話頭不知道今晚還會不會出現。

重逢後緊接着就是和海獸的對峙，即便有兩場看似掏心窩子的對話也都是就着奧伯蘭說要去藍穗的事說的。

實際上兩人之間壘起隔閡高牆的石頭并非隻有這一塊，事實上還在下福區時，奧伯蘭的那些紮心言語，艾津嚴格控制的兩人之間不交心的分寸，都是。

當時的愛戀就隻是在特殊時期，雙方默認的相互取暖依偎，看似親密，單隻在愛上，彼此也不敷衍，但就是距離那情侶甚至伴侶關系差了不少意思，不論是從名義上還是兩人的感情狀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