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津也不是完全不理奧伯蘭,譬如現在奧伯蘭第三次喊艾津的名字時,艾津終于把視線從光腦移開,看向躺床上的人問道:“睡不着?”
奧伯蘭眨了眨眼,其實已經很困了,剛剛在艾津的強勢要求下,他被打了好幾針,又喝了好幾支猛劑。
要不是船上的治療艙都有人在用,艾津還想壓着他去躺會兒治療艙。
前段時間一直沒時間睡,實在熬不住了又睡不安穩,一閉上眼滿腦子不是火山爆發,海底地震就是海獸。
以前殺海獸的時候泡在殘肢屍水裡也沒覺得有什麼,但夢裡的海獸格外高清,連口鼻處的粘液,尖牙上的腐肉他都能看清楚。
這樣多來了兩次奧伯蘭更加不想睡了。
艾津強冷着臉看奧伯蘭迷迷糊糊硬撐着不閉眼的樣子,在心裡歎了口氣後起身朝人走去。
聽到動靜,奧伯蘭又打起了一點精神來。
他耳朵像是蒙了層霧,把外界的聲響全部隔離開來。
迷迷糊糊間他好像聽到艾津問自己為什麼不高興,奧伯蘭腦袋暈暈乎乎的也還記得不能說,說出來顯得自己多幼稚似的。
艾津其實話都沒說,人一過去手就被奧伯蘭抓住了,他瞧着不是很清醒,但力氣卻不小。艾津沒辦法隻能在床邊先坐下,用空着的另一隻手去摸奧伯蘭的額頭,想看看他有沒有發燒,奧伯蘭卻把臉埋在手上。
“說什麼?”艾津用着巧勁兒去掰他腦袋時聽到了一些聲響。
“不說!不說。”翻來覆去的兩個字倒是被艾津聽清楚了。
艾津:“行吧,不說不說,快睡。”
“你怎麼能這樣!”奧伯蘭突然含糊道。
艾津:??
這下不用艾津問,奧伯蘭就大着舌頭竹筒倒豆子一樣把自己的不高興說了個清楚。
艾津見他願意把腦袋擡起來了,立馬就去探他的體溫,有些微微發熱。
沒多大的事卻被他翻來覆去說:“你這樣不好!”
艾津本來也不高興着,但看着他這副可憐兮兮翻來覆去說自己不好的樣子又心軟了起來。
“行,我不好,咱睡會兒行不行?”艾津好脾氣哄道。
藥效發作了,奧伯蘭半阖着眼眉毛擰着不說話。艾津突然想起之前在下福區時奧伯蘭說的哄人法子。
艾津看着他蹙起的眉心,低頭吻了吻那處,又吻了吻他的額頭,輕聲道:“不生氣了,休息一會兒?”
“不,不想睡。”奧伯蘭蒼白着臉,因為藥效他氣息也越發輕。
艾津聽不清楚,隻能将耳朵湊近,好一會兒才聽見奧伯蘭說:“一閉眼腦子裡全部都是海獸。”
艾津一愣,心像是被狠狠攥了一把。
他越發耐心道:“不會,我在這陪着你,艾津在。”
奧伯蘭不知道聽沒聽去,但過了一會兒一直堅持不肯閉上的眼睛到底阖上了。
艾津就着這個姿勢陪他睡了好一會兒,直到手已經發麻,确定他真的睡熟後才慢慢抽手。
艾津下意識想離開房間将奧伯蘭說的那些闆塊知識告訴給海澤達,但剛一轉身奧伯蘭就發出了一聲短促的哼聲,他回頭看見奧伯蘭的眉毛不知道什麼時候又皺了起來,臉上的血色也消失幹淨,整個人看起來睡得很不安穩。
艾津幾乎沒猶豫就止住了剛剛那個想法,客觀上來說這個消息并不能改變接下來會有大量獸潮出現的結果,人力也沒辦法解決地殼闆塊活躍的問題。
艾津大概理解為什麼奧伯蘭一直在海上飙船“避戰”了,海獸根本不是底比斯的敵人。人類種族滅亡的危機并沒有因為人類進化出類魚基因,在空中建立家園而結束,反而自然對生靈一味索取的反噬并沒有才剛剛開始,一直醞釀着爆發,很顯然現在就是自然的時機。
他側頭看向奧伯蘭在心裡歎了口氣,這事已經超出了底比斯對大海的認知,也不是人憑借主觀能動性就能改變的狀況。
在自然面前,生命還是太過于渺小。
能怎麼辦呢?
艾津的思維不受控制地在腦海裡打架,盡管他已經很有意識地運用邏輯去思考,但多種方法到最後無一都是死路。
思維推演的不斷失敗一遍遍給焦慮的情緒增加着砝碼,等艾津意識到的時候,焦慮、絕望、恐懼的情緒已經在他的心裡形成了一座不可忽視的山頭,壓得人喘不過氣。
艾津長籲了一口氣後又猛地呼吸起來,深呼吸幾次後才勉強控制住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