蜂鬧不止,蟬鳴不絕。
邵狀甯不去想父親,可陸相同子逸的身影又接踵而至——是任為安和喬何殊第一次讓他認識到,傾覆并沒有他所想那般慢,高樓大廈,彈指一揮間般傾塌,振聾發聩。
心中膽怯,退縮一時湧來,他輕咽口水希望将那些雜念咽下去,也希望沒人能發現他面色的慌張。
他又想到在淩府打算動刀的時刻——邵狀甯,多傻啊,若不是長明一直護着你……
明明思緒覆水難收,可真收回來時,一切光陰流轉卻隻是幾刻罷了。
“兒臣認為當下之急是收城池,之緩是查根源”斷逢夏如今站在陸相所站之處,平和開口,到是真有些樣子——可邵狀甯就是看斷逢夏不順眼,他細細想來裴昭之廢那麼多力氣廢相不過就是為了給他的弟子鋪路。
卑鄙,
下賤……
邵狀甯心裡罵着,房尚書怎麼說也不會這般,邵狀甯想來還真是有其師必有其徒……
——若是有機會,定要讓長明給我理一理黨派,他似乎有些聯系不上這些支離破碎的關系,這般兇狠的明争暗鬥。
“逢夏所言有理”斷辰此刻才開口,像是從發問至此隻聽了這一句般。
——是時候了嗎?
邵狀甯還在打量之時,已然有人跪了出去。
“臣,兵部尚書紀清,懇請陛下準臣出征收複城池”紀清跪了出來,緊緊磕在地上。
邵狀甯先是微微一愣,然後接了上去,他并不叩首,隻是直身跪地行禮,“兒臣邵狀甯,懇請陛下準兒臣出征”
“晚秋,他要出征你怎麼看?”斷辰向斷晚秋發問,斷晚秋跪到邵狀甯身旁,不緊不慢地開口,“兒臣之妻心系天下,憂心北疆,他有提劍平世之能,忠肝義膽之魄,是晚秋之幸,兒臣相信也是大興之幸”
“逢夏如今你是職丞相之權者,你如何看?”斷辰繼續發問斷逢夏,斷逢夏此時卻有些犯難——邵狀甯想要出征無非是想提斷晚秋在疆場上占着兵權……可是這般好的機會,拱手讓與他本王着實不甘……最要命的事,本王現在看不出父皇的意思……
斷逢夏目光輕掠過斷邵二人,再度開口,“甯王妃賢良淑德,溫文爾雅,兒臣覺得征戰疆場實屬不妥,不若……”
斷晚秋微微牽起唇角,若有人看來也隻是斷晚秋無奈一笑,但邵狀甯覺得斷長明似乎……
“皇兄,本王妃确實是賢良淑德,溫文爾雅,他是父皇親封的少将軍,是十四歲就可以木扇斷刀的天縱奇才,他膽識過人,豫遊救駕,殺上南餘大殿,若是他沒有資格”
斷晚秋看了過去,那一眼完全看不出深湖的波折粼動,有的是說不清的幽深,帶着挑釁,帶着不屑,“皇兄,那不若誰?”
衆臣嘩然——甯王殿下向來守禮,上次的朝堂上頂多是争鋒相對,而這一次明顯就已經徹底開始了黨政。
邵狀甯看見斷晚秋緊執的雙手,他就知道他的直覺沒錯,他想起斷晚秋殺空竹,斷明玕的那一夜,他知道斷晚秋若是真的那般……未必會比自己手軟,他微微動唇傳音——長明
斷長明的手松了下來,邵狀甯松了口氣。
斷逢夏竭力維持的臉色想必也是好看不到哪去。
“好了,堂堂封王如今像什麼樣子”斷辰隻此一句,秋夏二人雖都不知是在說誰,可斷晚秋根本不在乎,他扶起邵狀甯來,眉目流轉一刻,斷逢夏眉眼像是被燙到一般,那一眼斷逢夏不可能讀不出斷晚秋的意思,
——皇兄,你猜父皇說的是誰?
斷辰親手着墨,高宦海接過添了的聖旨,便開始宣旨,“北疆失陷,着少将軍邵狀甯為主帥,溪城總兵房輕舟為左将,兵部尚書紀清為右将,收複二城,欽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