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斐力曼，等你好久了。今年一共有多少個新生？”他嘹亮的大嗓門響起，像是專程在等他們。

“一百五十四個，多得讓人意外。”斐力曼率先走上跳闆，沒幾步就翻身從側面跳下來，落地的動作幹脆利落。兩人關系應該非常好，他們在胸前握住對方的手，然後用力撞了撞肩膀，非常熟稔，一看就做過很多次了。

“有這麼多？那可真是太好了。”男人顯得很高興，他對着船上的新生大聲招呼，“孩子們，快點下來。”

新生們看向斐力曼，在他的默許下一個挨一個的踩着跳闆往下走。斐力曼拍一下男人的手臂，像介紹兄弟那樣介紹他，“這是拉冬，珍珠骨嶼的看守人，他負責締結契約。”

勒維和德拉尼站在最前面，此刻立刻問道，“契約？什麼契約？”

德拉尼問出了其他人心底的問題，幾十道視線齊刷刷盯着斐力曼，等着他解釋。

“為了防止有人從珍珠骨嶼帶走不屬于自己的東西，每個人第一次進入珍珠骨嶼時都需要與島嶼締結一個契約。”

先不說如何與一個非生命體締結契約，聽聽這是什麼話！防止有人帶走不屬于自己的東西！難道不是暗指他們可能會偷東西？

果然，片刻後有個女孩子怯怯地小聲問，“是擔心我們偷東西嗎？”

氣氛立刻微妙起來。孩子們年紀小，心思單純的同時也更敏感，是以小姑娘話音剛落，衆人臉上就浮起了不滿之色。

“不，當然不是，偷竊是最惡劣的指控之一，伊克雷尼可不會平白無故這樣對待任何人。”拉冬連連搖頭，仿佛沒看到這些不滿，語氣和善，“珍珠骨嶼是個讓人驚歎萬分的地方，你們進去以後就知道了。”

他笑呵呵地招了招手，示意他們跟随自己去訂立契約。新生們卻對他的解釋很不滿意，一臉抗拒，還有幾個人磨磨蹭蹭不願意下船。

斐力曼表情無奈，“拉冬，你就不能把話說清楚嗎。”他清清嗓子，承擔起解釋的重任，“除了店鋪和雕塑之外，珍珠骨嶼本身隻由珊瑚骨和珍珠構成，也就是說，島上鋪路的不是岩石或白石，而是珊瑚化石和珍珠。走路時不小心踢到的不是小石子，是珍珠。就連入島的大門，”他指了指不遠處高大的白色石門，“看，那扇進入珍珠骨嶼的大門，是由珍珠砌成的。”

衆人不可思議的目光轉向那個所謂的“大門”——果然，上面正隐隐泛着乳白色的光暈。德拉尼不知為何心裡突然湧起一股怪誕的熟悉感，仿佛曾驚鴻一面，一時又想不起更多。

“如果地上有散落的珍珠，記住，那是不能揀的。在珍珠骨嶼，帶走任何不屬于自己的東西都會被認定為盜竊，除非付出了相應代價。”

這時拉冬從口袋裡摸出兩枚圓形的錢币，舉起其中一枚向大家展示，“珍珠币，是較為貴重的貨币。大概三顆珍珠能做一枚珍珠币，一枚珍珠币可以兌換三百枚貝殼币。”

德拉尼和勒維站在最前面，好奇地看着那枚珍珠色的錢币，發現其色澤果然有珍珠的影子，還發着微光。

拉冬放下珍珠币，換了另一種沒有光澤的純白色錢币，比珍珠币小了一圈，“這是貝殼币，比較普遍，一般情況下用這個就足夠。”

“珍珠币不值錢嗎？”

“相信我，它遠比俗世任何一種貨币值錢得多。”斐力曼笑道，“多得多得多。”

德拉尼心想，幸虧羅南和唐瓷沒真的讓他背黃金來。否則沉甸甸一大包，不僅不是當地的硬通貨币，還凸顯不出價值，那可真是白費力氣。

拉冬收起錢币，小心地從懷裡掏出一個小布袋，裡面是一塊通透的黑綠色玉石，隻有一節手指那麼大，形狀不規則，“最昂貴的當屬海翡翠，就是這個。海翡翠通常不會被制成錢币，靠稱重量計算，一盎司大概值一百九十枚珍珠币。”

一盎司海翡翠兌換的貝殼币可以堆成一座小山。想到拉冬說貝殼币足以應付日常需求，衆人看這一小塊海翡翠的目光就變了——如果有一塊這樣的海翡翠，億萬富翁可能不至于，發家緻富是綽綽有餘。

“所以你們，我是說伊克雷尼，用錢來做大門？”勒維神情呆滞，“這不是等于告訴别人，‘這裡有很多錢，快來偷和搶’？”

“雖然并沒有這個意思，但如果非要這麼形容的話，恐怕是的。我想沒人會這麼做，否則會被流放到虛無之地。”拉冬把海翡翠仔細地收入懷中，指揮新生們排好隊，“為了避免任何人帶走散落的無主之物，當然也為了防止故意偷竊，現在都過來締結契約。”

這次沒人再反對，依次站成一列跟在拉冬後面。突然一個傲慢的聲音響起，“我們幾個就不用排隊了吧，畢竟早就締結過契約了。”

衆人循着聲音望去，說話的是莫瑞拉·阿特納。見大家看向自己，他得意地揚起下巴，顯然身為純階讓他優越感十足，吸引别人的目光或者出風頭也正是他所喜歡的。

雖然他的傲慢勁兒令人讨厭，内容卻沒錯。雖然他說的是“我們幾個”，但絕大多數繼承者都紛紛點頭附和，他們早就跟父母來過珍珠骨嶼了，畢竟許多東西都要到這裡來買。

拉冬撓撓頭（德拉尼覺得他根本沒注意到莫瑞拉那欠揍的語氣），“是我忘記說了，訂立過契約的人就不用再做了。那……訂立過的人站到旁邊，其餘人跟我過來。”

“……咳。”莫瑞拉故意咳了兩聲，見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他身上，滿意地揚了揚眉，慢吞吞地走到一邊。德拉尼不知道是不是看花了眼，覺得好像在尼格林眼中看到了一閃即逝的輕視。

“其餘人到這邊。”拉冬大聲招呼其餘新生，高大的身影率先朝珍珠大門走去。

“誰先來？”

衆人猶豫不決，一時沒人出聲。德拉尼感到勒維用胳膊撞了撞自己，他深吸一口氣，準備做第一個勇士的時候，有個女聲先他一步開口，聲音清脆中帶着一點銳利，光是聽起來就覺得盛氣淩人。

“我先來吧。”一個女孩越衆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