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寶今天怎麼起這麼早。”宋姨習慣性伸手摸了摸白皎的頭。
白皎個子在同年齡的男生裡顯得有些小,但今年也已經高三了,按理來說不是會被家裡人摸頭的年紀了。
白皎有點不好意思,“宋姨,我都十七了。”
“虛歲也十八了。”宋姨點頭,然後又摸了摸白皎的頭發,滿眼疼愛。
白皎的頭發有點自然卷,發色有點偏茶褐色,陽光下會有蜂蜜一樣的光澤,也不知道是随了誰,他的母親宋琉和父親白遠都是偏黑的直發。
他上小學時候曾經被小孩子說過和白遠與宋琉不像。小孩子懵懂,說這話并沒有惡意,但白皎還是傷心了很久,吃飯都不肯上桌,直到白遠哄他說太奶奶也是自然卷,他才開心起來。
在宋姨看自己的眼神裡,白皎深刻體會到了什麼叫做無論長多大,在長輩眼裡永遠都是小孩。
“宋姨,我回去睡回籠覺了。”虛歲十八的白皎最後難舍難分地看了眼宋姨手裡的汽水,轉身回房去了。
淩晨的天光稀薄,他沒有看到宋姨在他轉過身後看向他的複雜的眼神。
...
淩晨六點的鬧市區已經響起了早餐攤的吆喝聲。
“咯擦”一聲,豆漿碗被放下擱在桌上,碗底還剩一層,放下的時候被震得泛起一小點漣漪。
“一共十三塊五,給你抹個零,給十三吧,今天起挺早啊。”早餐攤的老闆娘手一甩,毛巾挂在肩上,邊絮絮叨叨邊過來收碗,“哎喲,你這孩子,怎麼回回都剩個碗底,多浪費啊。”
“太甜。”男生把錢放在小桌闆上,隻吐了兩個字出來。
老闆娘不太滿意,收了錢,嘴巴不滿地撅起來,櫻桃紅色的口紅太豔麗,顯得有點滑稽,“你這話說的,别人聽了還以為我這豆漿磨得不好。”
“還行。”男生站了起來,藍白色的校服套在帽衫外面,胸口繡着校徽,長長的耳機線很随意地挂在脖頸上,兩隻耳機垂在胸前,隐隐約約能聽到一點聲音。
老闆娘健談,邊收邊開口,“還行啊?那你給點意見啊?”
“水兌的有點多。”
老闆娘笑容消失了,柳眉倒豎,端着碗掐着腰,“補課要遲到了吧,快走快走!”
男生把耳機聲音調大了點,剛準備帶上,老闆娘耳朵尖,聽見了又湊過來。
“英語聽力啊?”
男生沒說話,簡單點了下頭。
老闆娘又笑起來,“哎喲,初賀,我家那個丫頭要初升高了,咱們巷子就你學習湊合點讀了個高中,你看看我家那丫頭能上什麼學校,哪個高中好點?”
白初賀拎起單肩包,沉重的教科書和練習冊在裡面晃悠了一下,“别來三中。”
“......”老闆娘的角度正好能看到白初賀校服胸口上明晃晃的“城南三中”四個大字,她頓時有點無語。
白初賀沒有繼續聽她在說什麼,兜裡的手機振動了一下,他點開。
一堆消息彈出來。
[賀子哥出發沒?]
[恭喜賀子哥踏上人生巅峰!]
[苟富貴勿相忘啊]
白初賀手指劃了一下,直接略過這些,劃到了下面小群,點開。
[何複:賀子,上門街那邊有個姓馬的,說能幫咱們找人]
[何複:你今天有空沒,要不去看看?]
[牧枚:今天不行吧,今天初賀有正事]
[何複:那邊沒人接你啊?]
[牧枚:肯定有啊,上回不是說了嗎]
[牧枚:說的幾點來接來着,下午兩點?]
天邊徹底亮了起來,早餐攤的檔口下投影被切割成兩半,白初賀剛好站在陰影的那一半裡,摁了下手機的息屏鍵。
陽光刺眼,他背着單肩包向公交站走去,後面拉出一道影子,在人來人往的喧鬧小巷裡像一張紀實類的攝影作品。
後面的老闆娘仍然喋喋不休,“你這孩子,怎麼不吭聲的。”
老闆娘邊擦桌子邊擡眼望向白初賀的影子,不經意間被陽光晃着了眼。
她眯了一下,再睜開白初賀已經迎着陽光走出了很遠,和這條陳舊的小巷格格不入。不知怎麼,白初賀看起來像是要去很遠的地方,不會再回到這條破街道。
“哎,初賀,下次記得再來啊,阿姨給你少加點糖!”
巷口的公交車到了,遠處的人影似乎短短地頓了一下,并沒有開口,轉身上了車。
老闆娘在原地笑了笑,“嗐,這小孩,臨走了也不說句話。”
公交車外的風景變了又變,最終在終點站停下。
終點站已經離城區很遠了,風景好,但沒什麼建築,平時坐這班公交車到終點站的人幾乎沒有。
公交車司機很好奇,伸脖問了句,“同學,你是不是坐錯車了?”
白初賀正在低頭看手機上的網約車實時行程,“沒坐錯。”
“真沒坐錯啊?這兒啥都沒有。”
“嗯。”
公交車司機還是不太放心,“有人來接你嗎?”
“約了車。”
“哦...啊?”司機大哥大受震撼,“同學,那你直接坐網約車到目的地不是更方便?為啥在這裡才轉車?”
白初賀言簡意赅,“便宜。”
“......行,那你自己注意安全。”
下了車,網約車正好到了,停靠在路邊。
“客人到哪兒來着?”
白初賀彎腰坐進後座,拉上門,“嶺北,嶺北水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