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光記得白初賀的,忘了給自己也一起熱一熱。
指針已經快指向七,已經超過他上學日出門時間将近二十分鐘。
坐在車裡,白皎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指。
藥膏沒有軟凝膠方便,已經七七八八不剩什麼東西了。
嶺北到海珠有一段距離,他漫無目的地看向窗外,剛好看到遠處鐵道上一截火車鳴笛而過。
白皎對火車有種特殊的感情,據宋琉說,他小時候被宋琉和白遠帶出去玩,問他想去哪兒,别的小孩都會說想去遊樂園去商場,但白皎每次都認真地想很久,然後說想去看火車。
每次宋琉提到這事,白遠就會在旁邊笑,說小皎特别好養活。
宋姨也提過好幾次,說白皎小時候很内向,不愛說話,遠遠沒有長大後這麼開朗,每次出門也是緊緊跟着宋琉和白遠。
但隻有看火車的時候,小白皎會顯得特别高興,甚至會伸手和車窗裡一閃而過的旅客們揮手。
宋姨說,小白皎還會主動和巡守的線路工搭話,問那些火車是從哪裡來的,要到哪裡去。
白皎陷入回憶很久,直到看不見火車的煙囪了,才回過神來。
四平八穩地到了海珠,白皎能從靜悄悄的環境中悟到自己早就已經遲到的這個事實。
走廊裡隻回蕩着他一個人的腳步聲,他還是第一次遲到,握着書包肩帶的手都緊張地緊了緊。
A2班的固定教室前,白皎深呼吸了好幾口氣,一臉視死如歸地準備推門。
門自己開了,許安然的臉露出來,一把将他拉了進去,“快點進來,正好劉老師不在。”
教室裡雖然安靜,但其他學生狀态明顯很散漫,光白皎看到的就有好幾個在玩手機和在抄作業的人。
其中就有個宋一青。
“白大人,你怎麼今天來這麼晚。”宋一青做出痛心疾首狀,“我低聲下氣才求到别人把作業借給我抄。”
白皎坐在自己座位上,松了口氣,“還好劉老師不在。”
宋一青忙着抄作業,聞言猛點頭,“那可不,不然這作業量我哪兒抄得完。”
白皎看了眼課表,習慣性把今天用的書拿出來,整整齊齊地碼在桌子上。
旁邊宋一青手嘴并用,聲音就沒停過。
“你知道不,班上都在傳你的事來着。”
白皎茫然地眨眨眼,“什麼事啊?”
宋一青翻了個白眼,“說你昨天和你初賀哥結下梁子了,隔壁班在賭你什麼時候被打。”
提到白初賀,白皎本來恢複好的心情又有點蔫,“嗯,好像是結下梁子了。”
白初賀恐怕今天又沒來學校吧。
那劉協為什麼不在班上也可以理解了,多半又在辦公室生大氣,或者和教務解釋為什麼轉校生遲遲不來報到。
其他同學閑聊的聲音傳來。
“不是說有新同學嗎,怎麼到現在都沒露過臉?”
“那天實踐課不是在車上嗎。”
“我擦,我那節是化學課,沒去,新同學長啥樣啊?”
“沒看到,帶了帽子,看不清楚。”
“聽說有紋身,而且抽煙喝酒樣樣都來,天天打架。”
“我隔壁班的朋友說長相挺惡的,反正一看就不是好學生那種。”
白皎皺了皺眉。
他不喜歡聽這種話,白初賀雖然性格很冷淡,但是并不像他們說的那麼惡劣,完全是無稽之談。
他很想反駁那些人,可是無憑無據,别人也不會相信,說不定還會嘲笑他。
要是初賀哥來了就好了。
白皎趴在桌子上,臉貼着桌闆,視線裡的整個世界都颠倒了過來,光怪陸離。
他的視野裡恰好是斜對面坐一排的同學的下半身,翹着二郎腿,還在聊剛才的話題,聊到激動處還會抖抖腳。
再往前一點是教室的前門,推拉式的,老劉每次生氣時都會撞得咣咣直響。
白皎看着,雙眼有些發怔,思緒漂浮起來,眼前的場景仿佛是一幕幕電影,鏡頭變得越來越慢。
他像隻小動物,趴着,望着對面,發着呆。
慢鏡頭下的推拉門慢慢開了個縫,縫變大了,一丁點光順着斜映進來,投下長影。
一隻腳踏入教室,然後是兩條長腿,穿着海珠規定的制服,腳步不急不緩。
不知道是誰,反正也和他一樣遲到了。
白皎的大腦放空,視線漫無目的地追随着對面的腳步,看到他一步一步往教室裡拐,慢慢變大,最後停在他桌前。
笃笃兩聲,白皎的桌面被屈指敲響。
白皎無意識地擡頭,眯了眯眼。
出太陽了。
陽光下的一輪人影,站在他面前。
黑色短發攏在腦後半紮起來,細碎的劉海搭在一雙漂亮的睡鳳眼前,那雙眼睛正半垂着,看着白皎,雙唇一張一合。
“我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