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門小路交錯,何複和牧枚剛摸過來的時候結結實實地找了半天,才找到離海珠後門近一點的地方等白初賀。
何複對海珠這類的“貴族學校”有一種天然的排斥,也就是因為是來找白初賀,所以不至于臭着個臉,不過還是在西門的保安提着警棍過來盤問的時候鬧了點沖突。
就像何複對海珠印象不佳一樣,其它地方的人對他們三中也帶着刻闆印象。牧枚和何複身上都套着三中的外套,海珠的保安隔着老遠看見那個校徽,臉色立刻闆了起來。
原本也不是什麼大事,三中的人早就習慣了這種待遇,倒也不能怪别人偏見,三中的校風确實彪悍了一些。
牧枚很會為人處世,原本這件事她和保安說兩句好話,解釋一下他們隻是路過也就沒事了。誰知道何複跟吃錯了藥一樣,陰陽怪氣地怼了保安兩句。
三中的風評本就不好,一來二去就鬧出了點言語沖突。
何複是個硬茬,性格沖動,兩句話說不對就想動手,幸虧是牧枚攔着,好說歹說才把保安勸了回去。
保安拎着警棍臨走時,兩人清清楚楚聽見他嘟囔了一句“三中的學生果然都是這個德行。”
何複當時又火了,“你他媽再說一遍!”
牧枚實在頭痛,低聲訓斥了一句,“幹嘛這麼急頭白臉的。”
遇見白皎屬實是個意外。
把白皎送走後,牧枚很罕見地沉了臉色,“何複,不是我說你,你怎麼總跟人家不對付?”
何複看不慣白皎她可以理解,他和白初賀關系好,替白初賀打抱不平也正常。
但這說到底是白初賀的家事,白初賀都沒表現出太多情緒,何複總是這樣也不是個事。
更何況那個小孩也沒做出過什麼膈應白初賀的事,白初賀和白皎之間本來就處于一個很微妙的關系,何複總是這個态度,不就等于激化矛盾?
牧枚說完後歎了口氣,腦海裡劃過剛才貼着車窗向外望的那張臉。
看起來很失落。
“跟誰不對付?”一道男聲傳來。
牧枚應聲看過去,臉上笑了起來,“初賀!”
白初賀從另一頭拐過來,單肩包很随意地挂在肩上,另一隻手握着手機。
“沒什麼事,和這兒保安吵了兩嘴。”何複輕車熟路地一把勾住白初賀的肩膀,白初賀倒也沒躲,看向牧枚。
牧枚聽何複這個語氣,知道何複是不想說太多。這倒也不是什麼重要的事,她順着何複的話說下去,“海珠的保安可真夠警惕的。”
白初賀“嗯”了一聲,“遇到其他人了?”
本來也不用非在海珠碰面,是何複在微信群裡吵着說要見識一下上位校是什麼風采,正好他們今晚要去找人打聽消息,白初賀倒也無所謂。
“沒。”何複糊弄了過去,“怎麼樣啊少爺,第一天在海珠上學。”
白初賀眼睛微轉,瞟了一眼何複。
何複看起來嘻嘻哈哈的,但眼睛一直直視着前方,這是有什麼話沒說的樣子。
但牧枚既然沒戳穿,多半是無關緊要的小事。
“還行,課堂紀律很好。”
何複撇了撇嘴,“不是吧,您老什麼時候還在意起課堂紀律這個問題了。”
“安靜,睡得舒服。”白初賀面色平常。
牧枚爆笑,“我真的服了!”
何複松開白初賀的肩膀,“還行,我以為少爺去了海珠就要改頭換面了,以後就得和我們這些人拉開距離了,幸好賀子哥初心不改。”
牧枚微微皺了眉頭。
又來了,自從白家和白初賀認了親之後,何複就總是這樣說話陰陽怪氣的,有些時候連她這個好朋友聽着都覺得有點刺耳的程度。
以前何複并不會這樣,雖然為人沖動了點,但是人算得上爽快,根本不是這種話裡有話的風格。
牧枚又瞟了一眼白初賀,看見白初賀在擺弄手機。
也好在初賀不在意這些。
不,也不能說是不在意。牧枚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與其說是白初賀不在意何複那些怪聲怪氣的話,不如說他可能根本沒有聽到何複說了什麼。
牧枚的心思更細一些,認識了白初賀也有幾年,白初賀的性格在她心裡算得上是很獨特的那種。
因為白初賀總給她一種随時随地都在走神的感覺。
雖然他人在這裡,但思維好像遠在天邊,臉上又很少有什麼表情,讓牧枚經常琢磨不透他在想什麼。
就像現在這樣,他雖然在她和何複身邊,但心思不知道停留在哪個地方。
再加上白初賀的面無表情并不是不是闆着臉,而是一種沒有任何情緒傾向、單純沒什麼表情的面無表情,讓人根本就看不出他的心情如何。
在牧枚的記憶裡,她在白初賀臉上為數不多見到過的明顯的情緒波動,就隻有每次有了點尋人線索,但找過去又發現不是要找的那個人時,白初賀臉上的那種神情。
他的臉上仍然沒有太多情緒,但那雙眼睑偏窄的睡鳳眼微垂,偏銳角的眼角也恍惚顯得松散了很多,利落的長眉壓下,讓睫毛下的眼神落入陰影,顯得晦澀不清。
牧枚一開始看不太懂,但看得次數多了,隐約覺得那是一種“難過”的情緒。
牧枚每每心裡都很不是滋味,想要歎氣。
情緒會化作表情,這是人的天性。何複悲傷的時候,表情或許會極度暴躁:她悲傷的時候,或許會掩面落淚。
又或者白家的那個小孩,鹿眼睜大望着車窗外,是一種很失落的情緒。
可白初賀臉上最濃烈的情緒也是淡淡的,不知道是經曆過多少次同樣的情緒,才會逐漸變成如今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