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交車從凹凸不平的路上行駛出來,白初賀看了眼手機,時間已經九點過了。
老城的住宅區照明做的不好,但拐到舊商業街,五顔六色的違章彩燈穿在一起,蒙着塵土,構成和錯落有緻的新區不一樣的繁複色彩。
“我下了。”回白家得在别站轉公交車,和牧枚何複走不到一路。
“對。”牧枚點點頭,“初賀早點回去,免得家裡弟弟着急。”
白初賀眉頭微皺,“家裡弟弟?”
牧枚想起那張失落又可憐巴巴的臉,“之前在海珠後門碰見你家弟弟了,說要等你一起回家來着。”
旁邊何複剛想嗤一聲,想到之前牧枚瞪他的那一眼,憋了回來,“賀子,你這幾天都在白家?”
後半段的車門吱呀一聲打開,白初賀已經下了車,臨下車時看了何複一眼,眼神很淡,“ 差不多吧。”
何複被這一眼看得有些不自在。
車門緩緩關上。
何複倚在公交車上的扶手柱看着,車外的白初賀低頭在看手裡的手機,和那些燈光一起漸漸變小,最後變成明亮的光點。
他冷不丁一句,“感覺賀子哥最近經常看手機啊。”
牧枚正在想事情,沒反應過來,“嗯?”了一聲才聽清楚何複說的什麼。
也不算是何複想多,白初賀以前确實不怎麼看手機。
在三中上課,别的學生都忙着桌子底下打遊戲,不然也是和對象濃情蜜意地黏糊幾句,隻有白初賀每次校服往桌子上一鋪,趴着就開始見周公。
平常牧枚和何複發消息他也不會及時看,通常都是想起來有這麼回事了再掏出手機看一眼,為此何複還抱怨過白初賀不回消息。
确實白初賀這幾天看手機的次數頻繁了不少,就剛才那陣,牧枚眼瞅着手機剛響起來,白初賀就點開看。
她還挺意外的,畢竟白初賀真不是會秒回消息的主。
“可能剛回白家,要處理的事比較多吧,也正常。”這也不是什麼特别大的事,牧枚随口回了一句,沒放在心上。
“哦。”何複視線從窗外轉過來,看了眼牧枚,“你想什麼呢?”
牧枚歎了口氣,“想剛才那張照片呢。”
何複也回想起來,開口閑聊了兩句,“那小孩,對,小月亮,看着确實長得挺可愛的。”
牧枚有點心不在焉,“嗯。”
她想的是别的。
想象終究模糊,親眼看見照片後,牧枚根據那張沒有完全露出的側臉,心裡自然而然地開始思考小月亮長大後的模樣。
那雙眼睛即使在同齡的小孩子裡也算得上可愛,長大後雖然會有變化,但也不會改變太多,至少不可能一下子變異成白初賀那種冷冽俊美挂的長相。
應該是可愛系的長相,說不定是個娃娃臉吧。
“哎。”牧枚叫了聲何複,随口說了個最近剛出道很有熱度的男團,“你知道這個團嗎?”
何複翻了個白眼,“我哪兒知道那玩意兒,也就你們女生才看。”
“什麼叫女生才看。”牧枚皺了下眉,也懶得和何複這個死直男計較,“那團裡有個男生是娃娃臉,我感覺小月亮現在長大了是這個類型。”
“是嗎?”何複來了興趣,“給我看看。”
牧枚拿出手機搜索了一下,找到張在海市演唱會的現場直拍。
圖片上四個人,她把娃娃臉的那個放大給何複看,“這個。”
“是挺娃娃臉的。”何複湊過來看了眼,“哎,你看旁邊拿着吉他的這個,就挨着旁邊長發男的站着的那個,長得還挺像賀子的。”
牧枚無語,“哪兒像了,完全不一樣啊,你怎麼什麼都能往初賀身上拐。”
不過她大概能明白何複的意思,何複說的這個男生是一雙桃花眼,和白初賀很不一樣,但都是很有荷爾蒙吸引力的俊美長相。
“我感覺咱們找人可以往娃娃臉這個方向找找看。”牧枚收起手機。
她下意識地在腦海裡搜索對比着見過的娃娃臉類型的人,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秀眉又微微蹙了起來。
“何複,你覺不覺得小月亮長得有點像——”
“感覺人與人的命是真不同,小月亮這麼好看的孩子從小吃苦,白家那個冒牌貨倒是過的滋潤自在,還嬌氣得很,動不動跟誰欺負了他一樣。”何複啧了一聲,“聽大慶哥說的那些,小月亮小時候可真懂事,跟那小少爺完全不一樣。”
他說了幾句,回過神發覺牧枚有想說的話,“咋了,你說啥來着?”
牧枚的眉頭又擰得緊了些,片刻松開。
她的腦海裡剛剛浮現出一張不久之前剛剛見過的臉,漂亮的鹿眼,茶色微微起翹的頭發,因為隐在車窗後而顯得顔色黯淡不清,仿佛一張褪了色的老照片。
那是張很可愛的娃娃臉。
“算了,沒事。”
牧枚聽着何複的話,把心裡一瞬間的猶疑壓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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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姨,手機給你。”
白皎把手裡的手機遞還給宋姨,宋姨接過,看了眼時間。
已經十點過了,白皎一向睡得早,睡眠時間在高三學生裡算是很充裕的派系,她囑咐了一句,“小寶,早點睡,别玩了。”
白皎嗯嗯兩聲,坐在二樓窗邊的長條凳上,抱着杜賓揉來揉去,“宋姨,我想喝可樂了。”
宋姨正在給花瓶換水,聞言歎了口氣,“也不知道這東西有什麼好喝的,你們年輕人都愛喝,喝多了是要爛牙齒的。”
白皎可憐兮兮地縮在長椅上,豎起一根手指裝乖,“我就喝一罐,就一罐。”
宋姨這才勉強點點頭,“行吧,我去給你拿。”
白皎拿到手,雖然是常溫可樂,但鋁罐裝的氣很足。
他喝了一大口,含在嘴裡,碳酸在口腔噼啪跳躍着,這種感覺讓白皎覺得很有意思,舌尖忍不住攪來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