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床尾凳上的白皎琢磨不透白初賀的眼神,又跑到床的對面,推了推書桌旁嵌在牆裡的一扇門闆。
門被推開,白皎介紹道:“初賀哥,這裡是衣帽間,很大的,我收拾的很幹淨!”
他忐忑不安地看着白初賀聞言走過來,站在門口等待着白初賀的評價,像個等着宣布成績的學生。
白初賀的眼睛好看,但顯得冷淡,白皎不敢跟他對上眼神,眼珠子亂飄,“嗯...嗯,反正都是些衣服。”
現在稍微冷靜下來了,白皎回想起自己剛才對白初賀大聲說話的模樣,有點心虛。
剛才不應該這麼激動的。
可是白初賀說他的房間裡有狗毛,還是粉色的,怎麼可能,他一點都不邋遢。
算了,還是小心點和他說話吧。
白皎一邊想,暗暗反思自己,迅速做出對策,嘴巴上沒停,“嘿嘿,很幹淨吧,沒什麼特别的——”
“挺特别的。”
白初賀轉過身,食指和拇指提着一件印着小雛菊印花的四角内褲,“審美很獨特。”
“......”白皎大腦宕機了一下,迅速回過神來,“這不是——”
白初賀臉色古怪,“不是你的内褲?你有收集别人内褲的愛好?”
剛才心裡做好的對策消影無蹤,白皎臉紅得像柿子,說話聲音不自覺提高,“不是我的,是宋一青送我的!”
“哦。”白初賀輕飄飄地應了一聲,把手裡花裡胡哨的内褲放回去,“怪不得還有張賀卡。”
“對啊,真的是宋——”白皎說到一半,臉色變了一下,罕見地透出一些惱怒,“你明明都看到賀卡了!”
白初賀聲音很無辜,“我剛才也沒說是誰的,誰知道你這麼激動。”
“那不是——可是你——”白皎很着急地辯白,聲音逐漸變小,聽起來弱弱的,“那你就不要那麼說呀。”
白初賀已經轉了過去,背對着白皎,望着衣帽間牆壁上挂着的古典油畫,“挺大的。”
白皎高興起來,“是吧,可以放很多東西的。”
“嗯。”白初賀仍然望着油畫,老神在在,讓人看不出他有什麼情緒,“和我以前住的卧室差不多大。”
白皎安靜下來,到嘴邊的話咽了進去,沒再出聲。
白初賀走了幾步,從白皎身邊擦過。
他沒穿校服,幹淨簡單的衛衣衣角擦過白皎的真絲睡衣。
白皎想起白天在學校的時候,宋一青抓着他拿疊優惠券嘻嘻哈哈地笑,白初賀站在旁邊,撿起那張被揉成一團的“美美早餐店”的優惠券。
當時白初賀也是這樣,并沒有表現出什麼情緒。
但就是因為他沒什麼情緒,反而讓白皎心裡很不是滋味。
白初賀本來也應該像海珠的那些同學一樣,上下學有車接送,穿着統一定制的校服,吃的是新鮮昂貴的食材。
是他搶了白初賀的。
白皎的眼睛追着白初賀的背影,白初賀沒有說話,仿佛已經習慣了一個人的生活,不像他。
他住慣了寬敞整潔的卧室,習慣了每天落地窗照進來的溫暖陽光,松軟舒适的床鋪,還有淡淡的花香氣味。
安靜良久,白皎指尖揉搓着自己的衣角,輕聲開口,“哥哥,我把我的卧室給你,你回家住吧,好不好?”
白初賀的那間卧室那麼幹淨,桌子上壓根就沒什麼東西,衛生間的淋浴花灑的金屬面上一塵不染,甚至連指印都沒有。
他根本就沒在白家住下來。
宋琉應該也知道,不然那天來接白皎的時候聲音不會這麼失落。
白初賀的身影停下,頭微微轉了過來,看向白皎。
“你為什麼這麼想讓我住在這裡?”
白皎想了很多理由,但他本身就不擅長那些彎彎繞繞,也想不出合适的借口,最後隻能低着頭老老實實開口。
“我不想讓你讨厭我。”
“為什麼?”
白皎鼻尖急得沁了層薄薄的汗水。
他該怎麼說,總不能說因為他做了一個奇怪的夢,為了不發展成夢裡那樣,所以隻能趕緊和白初賀拉近距離吧?
這說出來也太功利了,說不定還會讓白初賀更不喜歡他?
吱呀。
卧室門忽然被打開,穿着睡袍的宋姨的身影探了進來,“怎麼了?剛才就聽見動靜了。”
她看見了白初賀,哎呀一聲,“初賀,你回來啦?”
白皎像抓到了救命稻草,“宋姨,我和初賀哥說了,我們兩個換房間!”
宋姨不明所以,“為什麼要換房間啊?”
白皎靈機一動,“我這個房間的光照更好。”
宋姨無奈地搖搖頭,“好吧,你們兩個做決定就行。今天晚上太晚了,東西明天再收拾,你們先睡,聽姨婆的話,啊。”
白皎偷偷瞄白初賀的臉色,看白初賀沒什麼表示,迅速答應下來,“好!”
他怕白初賀反悔,立刻拎着自己的書包,抓了身幹淨衣服和校服一起塞進去,動作難得麻利。
宋姨到床邊,“那姨婆幫你把被子抱過去。”
白皎想了想自己松軟的被子,有點舍不得,但瞟了眼白初賀的身影,決定忍痛割愛,“不用了,那邊房間也有被子。”
宋姨想想也是,“行,那你們兩個趕緊睡吧。”
白皎點點頭,拎着自己的書包一路小跑,好像被鬼追似的,宋姨還沒來得及繼續說話,白皎就已經跑不見了。
房間裡隻剩下白初賀,宋姨對他笑笑,“初賀,小寶丢三落四的,我幫他拿幾身衣服過去。”
她進了衣帽間,一邊收拾,一邊很自然而然地和白初賀唠叨起來。
“初賀你也早點睡,明天早點起來吃早飯。小寶今早就是因為磨磨蹭蹭的,飯都涼了,吃完胃痛了一天,晚上回來吃了藥才好了點。”
白初賀沒出聲,但很耐心地聽着,“這樣嗎。”
宋姨點點頭,“可不,他以為你沒起來,想着飯涼了去熱熱,結果忘了熱自己的,熱好的那份還燙到了手,打碎了。”她歎了口氣,“這孩子,笨手笨腳的。”
白初賀聽着,腿忽然被什麼東西蹭了蹭,低頭一看是杜賓。
白皎走了,杜賓倒是還在。
杜賓看見白初賀低頭,吐出了舌頭,往地上一趴。
“嗳,這小狗。”宋姨看見了,笑道:“小寶特别喜歡狗,小時候非要抱着一起睡,你媽媽和我教了他好久才給他把這個習慣改過來。初賀别怕,小狗從小和小寶養在一起的,和小寶一樣,脾氣挺好的。”
白初賀想到白皎剛才氣得吱哇亂叫的樣子,“是嗎?”
宋姨點頭,“可不是,小寶是小孩子性格,就算生氣了也來得快去得快,好哄,特别省心,就是身體不大好,他小時候沒少牽挂着。”
“沒事,你們倆是兄弟,多相處相處就知道了。”她打開衣櫃内嵌的抽屜,拿了件衣服出來。
叮鈴一聲,包裹在衣服裡的什麼東西掉了出來,滾落在地上,燈光下映出一瞬間的反光,閃了下白初賀的眼睛。
宋姨撿起來,推了推老花鏡,看見是一條眼熟的項鍊。
銀白色的月牙吊墜在燈光下閃閃發光。
“掉了東西嗎?”白初賀在外面問。
宋姨擺了擺手表示沒事,随手又放了回去,領着杜賓往外走,“沒事,小寶的東西,我給他放這兒,等他自己來拿,免得他找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