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的太對了!憑什麼給那麼點工資還要我們負那麼大的責任?”南湖鯉一把鼻涕一把淚:“你知道嗎?我們公司更過分,上個季度KPI不達标,明明我是KPI貢獻最大的,就因為我是總監,就扣了我一半的獎金!我心心念念要買房付首付,定金都交了,最後硬是錢沒湊夠,你說有這麼欺負人的嗎?”
“太過分了!”程畫由衷的感慨。
“是吧?這破班兒我是真上不下去了!你當我為什麼總想換對象?我不知道這樣很變态嗎?那還不是因為心裡壓力太大了!我是真扛不住啊!”南湖鯉哭的上氣不接下氣。
程畫有時候真的理解不了地球人的情緒轉換,怎麼情敵見面分分鐘就變成好友叙舊了?
在酒精的催化下,南湖鯉越說越傷心:“你說的對,這破公司遲早倒閉,可是錢難掙屎難吃,真要離職了,就這種待遇的工作都不一定找得到,我能怎麼辦?”
程畫頓悟原來三百六十行,行行耍流氓嗎?難怪古地球最後滅亡了!
那星際時代呢?他忽然想起韓盡似乎說過星際時代也一樣,莫非他以前打工的時候,也經曆過這些?南湖鯉說他壓力大才私生活混亂,那韓盡呢?難道他收集充氣娃娃也是因為壓力大?可他又不給别人打工,能有什麼壓力?程畫一邊思索一邊心不在焉的安撫南湖鯉。
南湖鯉邊哭邊喝,比犯人交代案底坦白的都詳細,程畫最後連他身上有幾顆痣知道了,他才終于倒在吧台上醉死了過去。
程畫聯系HYM公司的人過來把他扛走,溜達着準備回家,一出門居然又看見了韓盡。
“你給我身上裝GPS了?”程畫莫名其妙,怎麼去哪兒他都能找到?
“南湖鯉發短信讓我過來接他!”韓盡把手機遞給程畫看,程畫撸起袖子決定必須回去踹兩腳,被韓盡拉住:“行了快回去吧,别沒事找事了。”
“不對,他讓你來你就來,你就這麼關心他!”程畫咂摸出味兒來,怒道。
韓盡冤死,我那是關心他嗎?我是怕你喝多了被撿醉蝦!可惜真話無論如何不能讓程畫知道,韓盡隻能委婉的解釋:“人家是甲方,真不管他,項目還想不想做了?”
韓盡的邏輯果然和南湖鯉一毛一樣,程畫同情的看着他,若有所思。有一點他必須承認韓盡說的對,他從小錦衣玉食,别說給别人打工,大多數人就是想給他打工都不配,自從進了遊戲之後,才慢慢接觸到很多從前沒設想過的彎彎繞繞。
他覺得古地球的打工文化很奇怪,明明隻有他按照正常邏輯做事,卻成了人群中最不正常的一個。明明所有人都覺得他的邏輯是對的,卻沒有人會選擇像他一樣那麼做。
為什麼要活的那麼擰巴,那麼委曲求全呢?
“韓盡,你以前,也遇到過這種甲方?”程畫忽然問。
韓盡點點頭:“多了,南湖鯉其實不算難纏的。”
“你是遊戲天才,全球最優秀的遊戲企業創始人,為什麼還要忍?”程畫繼續問。
“我又不是一開始就是遊戲天才,一開始就自己做老闆的,”韓盡笑起來:“上帝賦予你的一切早就暗中标好了價碼,不是所有人都和你一樣幸運,投胎就成功了,絕大多數人,都要為成功付出代價。”
“如果你不能做自己,成功又是為了什麼呢?”程畫一針見血,紮進了韓盡的動脈。
做自己?明明這個詞看起來那麼簡單,可為什麼,他卻幾乎已經忘了自己期望的快樂是什麼滋味呢?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對人生不再期待,不再敏感,甚至毫無波動,那種從心底湧現的激動,興奮,被内啡肽放大的極度舒适的情緒體驗,似乎很久都沒有出現過了,或者說,早就已經被剝奪了。
他早就失去了做自己的能力。
“人不能隻為了自己快樂,否則很難活下去,你覺得做自己很重要,是你因為你活的太容易了,但對大多數人而言,活着就是每天應對各種各樣的艱難。”韓盡說。
“不是的!”程畫反駁:“人的出身或許沒得選,但就算處境再艱難,也有選擇要和不要的權利。”
不知為什麼,理智上韓盡覺得程畫能這麼說無非是小少爺圖樣圖森破,可情感上,他居然相信以程畫的性格或許真的做得到。
“世界上沒有如果,你的哥哥是程逸,你的家庭無憂無慮,你才可能形成這樣的價值觀,這是現實,改變不了。”韓盡搖了搖頭,不想再繼續這個毫無意義的話題。
程畫沉默的跟在他的後面,快到公寓門口的時候,忽然開口:“韓盡,或許你說的是對的,但你敢不敢和我賭,我賭生活一定不會沒得選!”
巷子裡的聲控燈随着他的話亮起,昏暗世界裡忽然就有一束光打在了韓盡的心上,這種感覺熟悉又陌生,想靠近又望而生畏,微弱的沒有溫度,卻依然是茫茫黑夜裡唯一的救贖。
“随便你。”沒有賭注,沒有籌碼,明明隻是一句不服輸的氣話,韓盡卻盼着程畫能赢,又怕他真的能赢。
程畫總會讓他思緒混亂,産生動搖,想要孤注一擲的放棄一切,轉而去追尋曾經被自己違心抛棄的東西,瘋狂又刺激,未知又蠱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