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南風，你越來越過分了，那孩子就是随口一提，你怎麼想都不想就答應了？”

“你剛才還說年輕人是我們異常局的未來，在未來身上多投資一點怎麼了。”沈南風輕描淡寫。

“那也沒有這種投資法，哪有一個人領兩份工資的？”

沈南風打開面包車門，坐上駕駛位，半晌，歎口氣，“那孩子不是一個隻看錢的人，他會這麼關心工資，顯然是有難處，你沒看出來嗎？”

局長愣住，他真沒看出來。

“多出來的那份，就從我的工資裡扣吧。”

局長瞪了沈南風一眼“……哼，用不着你，他是異常局的一員，工資就應該局裡發。”

局長咬了咬牙，“兩份就兩份。”

沈南風看着他挑挑眉，“真不用我的？”

局長頓了頓，似乎找到了理由，“參商另一個人格的能力确實很适合處理異常事件，能幹活，還不用交五險一金，想想也不虧，沒錯，不虧！”

沈南風看着他笑了笑，最後隻是道：“快點上車吧，咱們早點回去，省得撞上晚高峰。”

局長突然以不符合他身材的靈活姿态竄上了車，促催道：“快開快開，被堵路上了，又要多花不少油錢！”

……

參商從青山精神病院裡出來的時候，太陽已經西斜，懸在地平線上，像一個大大的鹹蛋黃。

可愛的讓人想咬一口。

人行道兩側都是下班回家的人，他腳步輕快的走在其中。

早上出門的時候，還是社會不安定因素，晚上回家已經是公職人員了。

原來世界那些辛苦考公的人，肯定會羨慕自己這上岸速度吧。

他翹了翹嘴角。

低頭看了一眼時間，這個點老爸還沒回家，參商直接坐公交車去了老爸工作的地方。

眼前是一座還未開業的商場，正在裝修，綠色的隔離網擋在外面。

參商繞了一圈，才找到正門。

進去後坐電梯直接上到了五樓，剛一出來就看到了正在忙活的蘇君參。

他踩在兩米高的梯子上，左手端着顔料盤，正在給牆上的小豬佩奇上色。

這一層是兒童主題樂園，所有的牆壁上都要畫上卡通圖案。

這也是蘇君參找到的工作，商場牆繪、店鋪壁畫、城市塗鴉……十幾年來，這個城市大大小小商場、街巷都有他的作品。

蘇君參在這一行也算小有名氣，這才能勉強供的起參商每月的巨額藥費。

正在裝修的商場沒有開空調，隻有一台風扇在低處吹着風。

蘇君參白色的T恤上蹭着灰塵和顔料，脖頸上都是細密的汗珠，畫幾筆就擡起胳膊，用上臂蹭一下臉上的汗。

參商走上前去，扶住梯子，拉了拉蘇君參。

“爸，你先下來涼快涼快。”

蘇君參低頭，詫異笑道：“你怎麼跑過來了？”

他順着參商的力道，從梯子上下來。

參商趕緊拉着蘇君參站在風扇旁，擡手幫他擦掉滾到下巴上的汗珠，又擰開一瓶水遞給他。

蘇君參拿着礦泉水喝了一口，趕緊問道：“你說自己當上公務員了，怎麼回事兒？”

參商看着他沒說話。

他把手掌伸到蘇君參面前，手心向上。

蘇君參不明所以。

參商忽然翻轉手掌，五指向下微微一抓，再次翻轉，手掌向上攤開，一盒煙出現在了他手中。

紅色包裝，封口被拆開，裡面的煙已經沒了半盒。

蘇君參愣了下，立刻摸向自己的口袋。

沒摸到，他的口袋空了。

“嘿！怎麼到你手裡了？”他震驚的伸手去拿。

參商躲開，攥着煙盒把手背到了身後。

“不是說了要戒煙嗎？”

“咳~就忍不住了偶爾才抽一根……”

說到一半，蘇君參眼睛緩緩睜大，拉住參商的胳膊，小聲道：“你覺醒超凡了？”

參商配合的壓低聲音，“不但成為超凡者，還加入了異常局。”

“真的啊。”

“嗯，真的。”

父子倆小聲嘀咕的樣子，仿佛參商加入了地下黨。

“我幫忙解決了一個異常事件，他們還給了10萬獎金，夠買兩個月的藥了。”

“你遇到了異常事件？沒受傷吧？”蘇君參趕緊拉他過來查看。

“沒受傷。”參商道。

蘇君參從開始的驚喜很快變得擔心起來，“你加入異常局就要經常面對那些詭異，那不是很危險？”

“沒事，我很厲害的。”

蘇君參瞪他。

參商笑了，“我會小心的，而且咱們桃源連續10年被評為最安全的城市，哪有那麼多異常事件處理，今天就是意外，你不用擔心。”

聽到這話，蘇君參也放下心來，桃源确實很安全。

參商認真的道：“爸，我也能掙錢了，現在實習期每月就有2萬工資，轉正後會更多，以後你不用這麼辛苦了。”

怕老爸擔心，參商沒有提蘇魇的事。

蘇君參無奈的看向參商，“你呀，不要什麼都往自己身上攬，我可是很享受這份工作的。”

蘇君參略長的碎發被風吹起，他看着牆上的畫，露出微笑，“比起讨好市場畫些怪誕詭異的作品，我更喜歡在商場裡給孩子們畫小豬佩奇。做喜歡的事，哪來的辛苦。”

參商擡頭，面前的牆壁上，除了小豬佩奇、還有喜羊羊、派大星、海綿寶寶……

每一個都惟妙惟肖，刹那間讓參商想起了很多兒時的記憶。

美好的記憶。

他也喜歡這些畫。

不過參商知道，父親這樣說一半是因為真的喜歡，一半是在安慰他，不讓他愧疚。

參商沒再說什麼，隻是道：“我來幫你刷背景色吧。”

大面積的底色并不需要繪畫功底。

這面牆很大，這是一個大工程，參商直接把這個活攬到了自己身上。

他知道這幅畫的背景是淺藍色的，參商挽起袖子，拿起滾筒蘸上顔料，另一隻手直接将梯子拽到牆壁的左側，幾步踩上去，動作幹脆利落。

他從最高處開始刷起，每次擡手，小臂延伸到手背的青筋微微凸起，自然散發出一種力量感。

蘇君參看着情不自禁感慨，“長大了啊。”

參商想，是啊，以後我會支撐起這個家。

蘇君參也起身，又搬來一架梯子，開始完成自己前面的畫。

父子二人一邊幹活一邊聊着天。

“這是你第一次上班，你們單位的領導和同事見過了嗎？”

“見過了，同事們有些奇怪。”

“喔？”

“但能感覺出來都是很好的人。”

“那要和同事們好好相處。”

“嗯。”

……

不知不覺，夕陽已經逐漸隐沒在地平線之下。

牆上的壁畫也徹底完工。

藍天白雲大海，小豬佩奇、喜羊羊、派大星、海綿寶寶一起在沙灘上奔跑。

充滿了童趣。

蘇君參滿意的拍拍手，“收工。”

兩人收拾好東西，從商場裡走出來。

街邊亮起了路燈，暖黃色的光将父子的身影拉得很長，它們始終相伴前行。

輕聲的家常碎語飄散在一路的夜色中。

……

晚上，參商早早的躺上了床，像昨天一樣讓自己保持盡量清醒的狀态，進入睡狀态。

夢中他再次走上那條古老的街道，走到了恢宏神秘的尖頂宮殿前，濃雲翻卷，黑色的閃電遊走不休，“愛美麗美容會館”的花字依然醒目。

參商邁步進入宮殿。

走過光影交錯的大殿，站在黑色石階壘砌的平台前。

蘇魇以手支額，斜倚在黑絲絨覆蓋的雕花椅上，黑底紅紋長袍讓他與高台上黑暗融為一體。

他姿勢與昨晚相見時一模一樣，仿佛從未動過。

參商注視他良久，“我感覺到了你的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