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束曦光射進林間籠罩住颀長身影,金色腰帶耀眼生輝,燦燦光芒在他身周彌散,聖潔無比。
雪霁眼睫上沾染的血珠随眼睫輕顫滴入眼中,眼前瞬間變得一片血紅,黑衣身影在血紅的世界中傲然伫立。
如神,如魔。
雪霁低下頭,把昏迷的玉蘇阿抱入懷中,掐按她的人中穴,眼睛被血珠蟄得生疼滲出淚水,雪霁擡手擦拭,手邊觸到柔軟一物。
訝然擡首,竟是黑衣金帶的男子遞來一方手帕。
雪霁第一次看到他毫無遮擋的面容:臉部輪廓俊美如雕琢,鼻梁挺拔清冷,下颌清晰流麗;墨眉入鬓,雙眸深邃如淵海熠熠如寒星;微抿的薄唇,顯出幾分隐忍冷峻。
若那位南朝皇子的容貌是世間華美昳麗的頂峰,這人就是超越頂峰居于蒼穹的神祗,贊美于他蒼白乏力,衆生隻需頂禮膜拜。
淚水沖淡臉上血污露出冰雪肌膚,雪霁幽幽看他,眉心微蹙:神師下了絕殺令,他殺死耆善士兵後為什麼不逃,反而回到聖山?
她不言不動,男子遞出的手帕就這樣尴尬地僵在半空。
男子打破沉默,言語柔和仿佛怕驚吓到什麼似的,将手中帕子又往雪霁跟前遞了遞:“你的背……”
“居次,你在哪裡?”遙遙傳來齊興治的呼聲,打斷男子的話:“玉蘇阿,‘心上花’,你在哪裡?”
躺在雪霁懷中的玉蘇阿呻吟一聲,濃密睫毛抖動,目睜一線。
男子微微皺眉,将手帕輕輕放到雪霁手邊,轉身離開。
雪霁如夢方醒,想到他又一次救了自己性命,鼓起勇氣對着黑衣金帶的背影顫聲道:“你的披風,我洗好了,放在山洞裡。”
男子腳下一頓,側頭颔首,随即加快步伐消失在森森林中。
朦朦胧胧中,玉蘇阿又一次看到曾在瀚海銀沙顯現身姿的天神龍子,不同以往,龍子已從俊美少年長成風華正茂的青年,更加俊美更加威赫更加尊貴——即便在玉蘇阿最馳騁的隐秘幻想中,也不曾夢見如此颠倒心魂的俊美。
被黑熊追擊的噩夢終于在結尾時,化作難以置信的美夢。
當齊興治尋來,一邊喊着:“居次,你怎麼了?居次,居次?”一邊将玉蘇阿徹底搖醒時,玉蘇阿恨不得宰了他!
掄起拳頭錘在齊興治胸口,美夢被打攪的玉蘇阿氣憤道:“誰讓你跟過來的?滾開。”
拳頭落在齊興治胸口,發出“砰砰”聲響,聽上去使足了力氣,齊興治卻高興得眉飛色舞:“好好好,很有力氣,很有精神,居次沒大礙,真是太好了。”
見他不疼不癢不當回事,玉蘇阿更加生氣,抓起齊興治的手“嗷嗚”一口咬上去:“去死!”
齊興治被咬,笑得更加開心,将手往玉蘇阿嘴裡送了送:“多咬些,狠狠咬,我不疼,居次喜歡就好。”
雪霁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深深覺得這人有些毛病。
玉蘇阿聞言立即松口,萬分嫌棄地往外吐口水:“呸呸呸,又硬又臭,誰喜歡咬你。”
“不咬了?”齊興治看着手上一圈咬痕和些許口水,滿臉失望:“若能留下居次給我的傷疤就好了。”
“齊興治,你是不是有毛病?白白長得跟大狗熊一樣壯實,卻隻會空口說大話,真遇見狗熊的時候不見人影。”玉蘇阿越想越氣,隻恨手裡沒鞭子:“更可恨居然編造黑熊見了美人就不會動的故事,讓我錯失先機!”
“熊是瞎子,根本看不清,哪裡能分辨美人?隻怕是聞見了美人香氣才窮追不舍。”齊興治忙笑着陪不是:“居次莫氣,是我不對,把阿囊用來哄我的故事當成真的。”
聽他如此說,玉蘇阿舒服了一些,“哼”了一聲道:“小骷髅比你強多了,關鍵時刻沖出來救了我。”
齊興治茫然四顧:“哪裡有骷髅?”
“蠢材。”玉蘇阿沖齊興治撅撅嘴,指着雪霁道:“我的婢女就叫‘小骷髅’。”
齊興治看向雪霁,雪霁慌忙收起手帕匍匐在地,雙手疊交,叩首于上:“小婢叩見殿下。”
纖薄柔弱的少女,恭恭敬敬貼地叩拜,又是玉蘇阿的婢女,齊興治緩和語氣:“你背上的傷是怎麼回事?”
雪霁被他一語點醒,背上立時火燒火燎似的疼起來,吸口氣忍着疼道:“居次拉着我跑的時候,後背被熊爪蹭了一下,小婢無妨,謝殿下關心。”
“居次,遇到生死攸關之事,不可為個婢女将自己置于危險之境。”齊興治聞言皺眉,對玉蘇阿道:“居次比什麼都寶貴,須珍重自身。”
見齊興治對雪霁毫不在意,心神都在自己身上,玉蘇阿滿意地翹起嘴角,随即臉一闆,嘲道:“哼,用你管。你可知我的婢女是何人?人家哥哥騎在疾馳的馬上,随手用弓就把你從馬上挑落了。”
“那是我大意了,沒防備偷襲!要不是那奴隸跑得快,定叫他好看。”被一個無名奴隸挑落下馬,實為恥辱,玉蘇阿一提,齊興治立刻語氣不善,對雪霁道:“你哥哥功夫不錯啊。”
雪霁打個寒顫,更不敢擡頭:“小婢哥哥……僥幸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