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昭君看向齊長甯:“還是殿下将這位姑娘救出來的。”
“十一在西戎和雪霁共曆諸事,交情甚深,自然要為她着想。”齊長甯淡淡道,“那兩名綁匪并非常人,怪不得十一。”
“殿下想岔了。”魏昭君忍不住笑,“無垢是怪盛安臉皮兒太薄,明明心悅人家卻不肯說,要是早些将雪霁接進宮中,哪裡還會被綁架?”
齊長甯手一頓,放下牛乳:“盛安心悅雪霁?”
“心悅得不得了。從西戎回來就去找魏無相,把魏氏私庫翻個遍,尋出一對夜明珠巴巴兒送了去;隔三岔五夜訪,用魏氏公子的名義攬下許多禮物;整肅治安就不說了,知道人被綁走,急得嘴裡起了泡,親自守在書肆邊上,連三王宴都沒去。”魏昭君笑道:“心悅便是心悅,就算嘴上不說,行事卻騙不了人——就算騙過自己,也騙不了旁人。”
陽光隔着帷幔照在堂前,齊長甯坐于陰影中,望向堂外明媚的陽光,長廊盡頭金色光斑耀動,空落落不見人影。
“殿下?”魏昭君湊到齊長甯面前,“怎麼了?”
“沒什麼。”齊長甯收回目光,神色如常:“魏夫人跟你說這些,是要你好好照顧雪霁,不時帶她進宮?”
“殿下一猜便中。我卻不太想順着無垢的意思。”魏昭君歎道,“兩人男未婚女未嫁,本應是一對璧人,可惜身份有别家世不匹,雪霁若是真的嫁與盛安,也隻能為側夫人。要那樣美好的少女去做側夫人,太過委屈,我不忍心。”
突如其來的蟬鳴尖銳刺耳,齊長甯默然無語。
魏無垢剝了一顆葡萄,放入齊桓口中。“妾遣了幾次人,都沒能接到‘諸神寵兒’,跟甯王妃說了還不如不說,連昭君都不進宮了。”
齊桓上了年紀,昔日粗犷的容貌經過歲月沉澱,花白須發顯得不怒自威,多了幾分帝王威儀,身軀依然魁偉,隻是肚腹發福,頗為臃腫。他一口吞下滑膩阿葡萄肉,吸允着魏無垢沾了葡萄汁的甜蜜指尖,在魏無垢宛如少女般清脆快樂的嬌笑聲中,齊桓含含混混道:“老三精得鬼一樣……甯王妃能有什麼主意?不過是聽老三的罷了。”
“甯王殿下着實厲害。”魏無垢自齊桓口中抽出手指,舉到唇邊輕輕舔舐。“盛安費了偌大力氣,還是讓甯王殿下捷足先登,救走了‘諸神寵兒’。‘諸神寵兒’也着實福大命大造化大,能勞動兩位殿下相救——妾好想見一見傳聞中堪比月神降臨的美人兒呀,陛下不想見見嗎?”
“再好看的花兒,也不如熟了的瓜,我見她幹嘛,她又沒有耆善兵力在背後撐腰。”齊桓不以為然,“老十一見不到美人兒,有沒有鬧?”
“盛安沉穩得很,一點都沒鬧。”魏無垢粉嫩嫩的舌頭在手指尖打轉,挑着眼角觑視齊桓。“知道‘諸神寵兒’平平安安呆在甯王府,盛安再沒将她放在心上。倒顯得妾多事。”
“哈哈哈,好、好、好,我們齊氏沒有情種冤大頭。老十一很好,拿得起放得下,很像朕。”齊桓大笑,連誇三個好,又道:“不過老十一也該娶老婆了。大居次馬上要來齊都,他們兩個年貌相當,你得為老十一多打算打算,朕要在死前看看老十一能給朕生個什麼樣的聖孫。”
“陛下千秋萬歲,龍精虎猛,不但能看到盛安的兒子……”魏無垢眼波流轉,粉面含春,語聲比手指更加濕漉漉。“妾也想再給陛下生幾個兒子……哎呀!”
“你那不下蛋的妹妹嫁給老三這麼多年,屁也沒生一個。”齊桓将魏無垢狠狠拽進懷中,“沒有好聖孫,就罰你給朕多生幾個好兒子!”魏無垢嬌喘連連:“陛下慢點兒,衣帶纏住了……”齊桓惡狠狠撕開華麗的織錦腰帶,腰帶上嵌着的玉飾崩了一地:“礙眼的玩意兒!老三那混蛋總系着那條破金帶在朕眼前晃悠,以為朕不知道他那點小心思麼!”
昭陽殿中,魏無相的眼皮跳了跳:“陛下真是這麼說的?”
“撒謊又沒好處,我為何要騙兄長?”魏無垢懶洋洋道,“陛下就是這麼說的。他在告訴你我,甯王殿下總是系着母妃遺物金腰帶,是在挑釁皇帝,他很厭惡這個兒子;況且甯王殿下隻有齊恪一個兒子,齊恪不是好聖孫,帶累他老子齊長甯也沒資格繼承大統。”
“之前放出聖體欠安的消息,這回又暗指甯王後繼無人,沒資格成為儲君。”魏無相眉頭緊皺,冥思苦想。“封了三王,指定大居次為儲君妃……齊長甯俊美無俦,誰都知道大居次和昭君當初一樣,已為齊長甯着迷,齊桓看似是在為甯王鋪路,卻又對你說這些……他這是在安撫魏氏,隻要盛安娶到‘心上花’并和她生下子嗣,盛安就是儲君的意思嗎?齊桓這老東西,越發難以捉摸了。”
“兄長不覺得指定儲君妃這事很是詭異嗎?”魏無垢看着魏無相,聲音又輕又快,“陛下放出風聲,指定耆善大居次為儲君妃,看起來是要三位殿下争相赢取‘心上花’的芳心,卻又誇獎盛安并非情種;有心人都知道大居次迷戀甯王,陛下卻暗示甯王沒資格繼承大統;而那位比鬼還精的甯王殿下,昭君都自願讓出正妻位置了,也沒見他為迎接大居次做什麼準備。”
“兄長啊,這個儲君妃隻怕是陛下抛出的魚餌。”魏無垢秀美的面容上第一次顯出冷笑,“誰咬上去,誰出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