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主喜歡……”雪霁想了半天，終于道：“清晨練武。”

“對，我就是想知道這種消息。”玉蘇阿欣喜道：“還有呢？”

還有……雪霁想了想，終于又擠出一個：“十一說，軍主缺錢，那大概軍主也挺喜歡錢的吧？”

“早知如此，就不把大居次的供奉都還給央珍姑奶奶了。”玉蘇阿頗懊惱，轉念一想又高興起來：現在的魏氏家主是魏無相，自然更疼愛孿生妹妹魏無垢，魏昭君除了當初的嫁妝，從魏氏拿不到錢，不能給軍主提供助力。

“當年蕭氏珍寶流水一樣運回耆善，大大和阿囊有的是錢。”玉蘇阿喜道，“我會給大大捎信要錢，讓軍主過得舒服些。雪霁，十一殿下為什麼會和你說軍主的事情？是你向他打聽的？”

齊長甯站在回廊暗處，望着明燭映在帏幕上的纖細身影，沉默又專注。

少女們的私語夾雜在蟲鳴聲中，時而清晰時而模糊，齊長甯隐藏在夜色與晚風中，既想去又想走。

少女們熱切天真的話題，對于齊長甯而言實屬無聊，然而因為其中一位少女，這些對話變得異常重要。

他專注傾聽她說的每一個字，聽到她說以前很怕的時候，不知不覺間微皺眉頭；然後她說他重視生命是個很好的人……齊長甯眉頭緊鎖，眼神晦暗，最後看一眼帏幕上美麗纖細的影子，決然轉身。

晚風中傳來細碎的話語，她說清晨練武，說軍主缺錢。

離去的腳步不曾稍停，齊長甯決意将所有魂牽夢萦徹底抛下，他和她就像天上的鳥和水裡的魚，看得到卻永遠不能在一起。

“十一殿下為什麼會和你說軍主的事情？”另一個少女好奇地問，“是你向他打聽的？”

前一刻還決然的腳步倏然停下，果斷堅決的虎兕軍之主頭一次遲疑動搖。

齊長甯傾耳細聽，清正的雅言坦然回應：“是我向十一打聽的。”

此一句如春風夏雨，硬生生在鐵一樣的心間澆灌出溫柔的花。剛剛才轉身離去的齊長甯又轉身走回。

忽而一陣狂風掀動帷幕，吹得花樹作響明燭搖曳，廳内小件的裝飾擺設骨碌碌滾了一地，玉蘇阿尖叫着笑起來：“起風了！要下雨了！”她舉起雙臂腳尖點地，靈巧地避開地闆上亂轉的器物，哼着歌謠作出祈雨的舞蹈姿勢。

卓沫目和雪霁忙着收拾被狂風吹倒的器物，卓沫目向玉蘇阿喊道：“大居次，小心腳下。”風勢越來越大，雪霁起身去關窗牖：“要下暴雨了，大居次快往裡來。”

“忙你們的吧，别管我。”玉蘇阿聞着風中泥土和水氣的味道，伸手解開發辮，執意地跳祈雨舞蹈。“我要迎着暴雨舞蹈！”

一道閃電落下，夏夜暴雨如期而至。

窗牖被狂風刮得大力開閉，發出巨響，不及收拾的器物在地闆上瘋狂亂滾。玉蘇阿披頭散發，哼着古老歌謠不停旋轉，全然不懼風雨到來；雪霁被狂風吹得東倒西歪，眼都睜不開，合身撲上去才堪堪關上一扇窗牖。她閉着眼大聲喊：“卓沫目，幫我關窗！”

有人來到她的身旁，幫她拴住窗牖。

雪霁松口氣，大聲道：“謝謝你，卓沫目。”趕忙跑去關下一扇窗牖。

如影随形，那人又幫她關上一扇窗牖。

狂風中，擺放在屋角的鳥籠也被吹翻，骨碌碌滾到雪霁腳下。雪霁眯眼低頭，見是鳥籠，顧不得關窗趕緊撿起鳥籠，大聲道：“卓沫目，拜托你了，這鳥籠很重要，我得先收好！”

她抱着鳥籠向室内跑，關窗的人望着她的背影，手按窗牖卻忘記上栓。

不停旋舞的玉蘇阿正好轉到附近，被亂滾的器物絆到，尖叫着跌向地面，那人驚醒，松開窗牖扶住玉蘇阿。

狂風裹挾暴雨，吹亂一切，玉蘇阿看着黑暗中突然出現的俊美男子，玉蘇阿難以置信，喃喃道：“軍主……為什麼在這裡？”

關好幾扇窗牖的卓沫目看到這邊情景，趕忙拜倒：“見過甯王殿下。”雪霁收好鳥籠匆匆趕來，見狀亦道：“見過甯王殿下。”

窗牖關上，室内陰暗，齊長甯扶着玉蘇阿站好，松開手道：“甯王妃跟我說了，特來邀請你們參加生辰家宴。”修眸深沉，目光凝注于雪霁：“什麼都不用送，隻要來就好。”

冒着暴雨返回，齊長甯渾身濕透。

沐浴過後，魏昭君奉上溫熱的姜茶：“妾失察，應當給雪霁那裡安排幾名下仆婢女，方便照應。”絲毫不提之前已經安排過，是雪霁以不習慣被人服侍為由推拒了。

“換一處大些的居所。”齊長甯囑道，“盡快安排老成之人侍候。”

“妾也是這樣想的。”魏昭君笑道，“安王殿下和大居次都常來找雪霁玩，不換大居所沒人服侍，總歸不像樣子。殿下可曾聽過大居次喚雪霁？大居次叫她‘小骷髅’，真不知是從何而得的稱呼。”

“雪霁曾受重傷，那時形銷骨立，玉蘇阿便喚她‘小骷髅’。”齊長甯随意道，“我問了禦醫，雪霁調養得當，身體已大為好轉。既有效果，更需繼續，你把府中好藥都找出來，我看看什麼得用，什麼還需從外面找。”

什麼都知道，什麼都關心。

“是。”魏昭君笑着點頭，“殿下既已邀請大居次和雪霁參與家宴，妾想不如就在家宴上，認雪霁為義妹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