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長甯的人護送玉蘇阿和雪霁離開,直将二人送到一處由幾名精悍衛士守護的行帳。
帳中的卓沫目見玉蘇阿和雪霁平安歸來,喜極而泣。
玉蘇阿接連數日陪侍皇帝,與耆善随從沒有聯系,今日突發兵變,卓沫目立即帶領耆善護衛趕往皇帝行帳接玉蘇阿,不料路遇甲兵把守要道不允通過,兩廂交手耆善折損許多護衛。
卓沫目正惶急,甯王府仆從趕到救下衆人,将他們安置在此處。
聽完卓沫目的經曆,玉蘇阿眼中閃耀驕傲光芒,她的意中人無與倫比:“我早說過,隻要有軍主在,天塌下來也不怕!”
“我離開皇帝行帳的時候陛下病情很不好,見到軍主時我已想明白:若不是陛下病情更加危重,怎麼有人敢在秋狝時追殺耆善大居次?”
“軍主要是不趕去見陛下,可就要被大狗熊搶占先機了。你們猜,軍主會怎麼做?”
卓沫目猜道:“甯王府的人來救我們,定是軍主聽進去了大居次的話,知道皇帝病危有人發動兵變,軍主一定去救駕了。”
“哈哈,我就知道你會這麼說。”玉蘇阿得意的笑:“卓沫目,小傻瓜,你也不想想如果軍主去救駕了,小骷髅是怎麼得救的?小骷髅,你怎麼看?”
齊盛安推測有人要趁皇帝病危、未立儲君之際謀奪大位,甯王、治王與魏氏必于今日拼出個結果,齊長甯是最有希望登上大位之人。
對照卓沫目今日遭遇和玉蘇阿所言,齊盛安推測極準,确是皇帝病危發生兵變,隻有齊長甯的行事乎齊盛安的意料。
“甯王殿下心憂安王殿下,放棄救駕轉而相救安王殿下。”雪霁道:“安王殿下命在旦夕,陛下那裡隻要撐過一時便會等到其他人救駕,故而甯王殿下如此選擇。”或許,救了齊盛安後,以齊長甯之能依然可以争奪大位,隻是這樣要困難許多……
“你呀,真是山裡出來的,什麼都不懂。”玉蘇阿笑道:“普天之下哪有比帝位更重要的東西?成王敗寇,帝位之争容不得骨肉親情。”
雪霁對骨肉相殘的印象隻停留在史書上血淋淋的記載,于她而言,齊長甯的選擇是情理之中,但玉蘇阿說不是,從小生長在王庭的玉蘇阿肯定比她更了解其中殘酷。雪霁搖搖頭:“我生在山中見識淺薄,還請大居次賜教。”
“你雖有些小聰明,遇到大事果然不行。”玉蘇阿轉而看向卓沫目:“卓沫目,你一直跟着我,應當比小骷髅有見識,你再猜。”
“我知道了,是因為大居次!”卓沫目看着玉蘇阿,興奮道:“肯定是因為大居次懇求甯王殿下,甯王殿下才放棄救駕,轉而救人!”
“唉,卓沫目,要是真像你說的那該多麼好。”玉蘇阿歎息,不再賣關子:“軍主早就得到兵變消息,本來是要去救駕的,後來改變主意先救安王……”玉蘇阿向雪霁和卓沫目招手,待二人聚到她身邊,才悄聲道:“……是軍主發現,陛下并未生病……”
“父皇沒有病?”齊盛安從榻上坐起,訝異非常:“父皇為何要裝病?”
齊長甯按住齊盛安肩膀把他重新按回榻上,帳外有人禀道:“魏氏遣人來接安王殿下。”
“讓他進來。”齊長甯道,又向齊盛安道:“我去看看藥煎好沒有。”帶着大夫走出帳外。
魏氏來人走入帳中跪到塌前,齊盛安低聲問道:“情勢如何?是誰殺我?”
“陳氏連同馬、梁、陰四姓謀反,欲取齊氏而代之。相邦趕去救駕時,治王早已護在陛下身邊,兩方協同陛下誅滅逆賊,現正清除四姓餘孽。”魏氏來人低聲飛速禀道:“四姓家主被擒,卻無一人承認刺殺安王殿下,相邦恐暗中還有黑手,令我速接安王殿下回去。”
“知道了,你去帳外等候。”齊盛安望向帳外,目光堅定:“我喝了藥再回去。”
魏氏來人退出,齊長甯步入帳中,将藥碗遞給齊盛安:“邊喝邊說。”
“父皇裝病是在引蛇出洞,此時應已将那些不軌之徒一網打盡。”齊盛安接過藥碗,看向齊長甯:“哥,你和六兄一樣,早就得到四姓要謀反的消息,是嗎?”
“沒那麼早。要是更早得到消息,不會置你于險地。”齊長甯道,“喝藥。”
齊盛安放下手中湯藥,明淨清澈的眼睛看向齊長甯:“父皇裝病是要一舉鏟除心懷鬼胎的世家……不止如此,此次秋狝真正的試煉,是父皇要借此機會考校我們誰更有才幹,更适合成為儲君。”
“哥,你既已得到消息,理應比六兄和舅父他們更快趕到父皇身邊,以一人之力誅滅四姓謀反。”
“要不是那株老松和那處山洞,我早已死在那些人手中。哥,你為何要放棄與六兄争鋒的機會,來救很可能已經死去的我?”
齊長甯摸摸齊盛安的頭:“哪有什麼理應?有些東西丢了可以奪回來;有些失去了就再也回不來。好好養傷,别讓你母親擔憂。”
“陳、馬、梁、陰謀逆,不自量力。”齊桓披甲執銳而立,雄渾之氣宛如壯年,沒有絲毫衰老之态:“此次平亂,治王居首功,陳氏食邑從此便做治王封邑。”
“謝父皇。”齊興治跪下,身上甲胄發出聲響,他擡臉,面露興奮之色:“兒臣剛剛得到消息,叛臣竟然去截殺安王,安王生死未蔔……”
齊桓望向天邊,伴随第一道曙光出現天色漸明,一夜殺戮後,皇帝的聲音終究流露一絲疲憊:“老十一沒事。”
此次秋狝,陳、馬、梁、陰四姓從士族中徹底除姓,陳氏食邑成為治王封邑,齊興治脫穎而出;魏無相護駕有功,吃下四姓不少職位,魏夫人卻未能重獲聖恩,魏氏不功不過;安王遇刺受傷,甯王不曾救駕,此前最被看好的兩人反倒落了下乘。
偌大的皇帝行帳中,齊桓靠在西戎大枕囊上閉目養神,曹常侍小心翼翼拔下插在皇帝頭上的金針,動作輕疾,不會吵擾到養神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