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長甯跪在皇帝寝殿外,一跪跪了大半日。
“甯王殿下怎麼在這裡?”齊興治衣冠齊楚,意氣風發而來,走到跪着的齊長甯身前,露出故作誇張的驚訝表情:“本殿聽說甯王殿下抱着耆善女奴去太醫署,還以為甯王殿下要荒廢一整日,沒想到這麼快便來求見父皇,虎兕軍之主果然其疾如風。”
齊長甯依然跪得脊背挺直,對齊興治的話如若未聞。
自上往下看着跪在地上的齊長甯,齊興治興奮莫名,仿佛看到不遠的未來,自己高踞龍椅生殺予奪。
毫無形象地撩起衣角蹲下,齊興治假惺惺道:“甯王殿下,你才被赦免歸來可能還不知道,父皇看中了那個女奴——衆目睽睽下抱她去太醫署,是無君無父大不韪。”
齊興治湊首到齊長甯耳邊,将聲音壓至隻有兩人能聽見:“三兄,父皇現在什麼都聽那三個美人的,隻要你求我,我就讓那三個美人在父皇面前進言,饒恕你的大不韪之舉。”
齊興治等了片刻,旁邊的齊長甯毫無反應,齊興治不由拉開些距離去看齊長甯:他的三兄微阖雙目頤養精神,全然把他的話當作一陣耳旁風。
興奮轉為惱羞成怒,齊興治冷笑道:“甯王殿下還當我是那個什麼都做不了的老六?現在隻要我一句話,就能要了那女奴的小命!”
齊長甯張開雙目冷眼一瞥,齊興治被他目中殺氣所懾,定了定神方道:“甯王殿下以為我是在說大話?我定能殺那女……”
齊長甯倏然起身,帶動強大氣流,幾乎凝成實質的殺氣冰寒犀利,直逼齊興治——這不是在宮廷中受封的甯王殿下,而是殺虐深重的虎兕軍之主!
第一次直面殺神,齊興治承受不住向後一躲,直接坐倒在地。
齊興治坐在地上仰望齊長甯修長的身影,冷冰冰的日光泛着刀刃般的白芒,齊長甯一襲黑衣站在白芒中宛如死神,觸之者亡。齊興治的臉漲得通紅卻不敢起身相迎,賴在地上高叫:“甯王殿下不跪着候旨,站起來做什麼?行止無狀,大不韪,大不韪!”
“陛下召見甯王殿下。”曹常侍的聲音自後傳來,一下噎住齊興治的高叫:“甯王殿下,請随老奴來。”
“有勞阿翁。”齊長甯跨過齊興治一個眼神都不給他,對曹常侍恭而有力道:“請阿翁在前。”
兩人入殿,徒留齊興治通紅的臉皮逐漸慘淡,狠狠捶了一下地面。
寝殿内濕漉漉的水汽蒸騰,悶熱異常,重重帷幕後傳來若隐若現的調笑聲。
曹常侍悄無聲息地退出殿外,阖上沉重的殿門,隔絕内外。
齊長甯筆直站在帷幕外,不再跪下。
“呼呼,你們想見的‘諸神寵兒’被甯王抱走了,見不到了。”齊桓喘着粗氣,在帷幕後道:“你們說,朕要如何罰他?”
帷幕後竊竊私語一陣嬉笑,帷幕掀開,一位身着輕紗嬌軀隐現的美人捧着玉盞走出,走到齊長甯近前嬌聲道:“甯王殿下,請滿飲此杯。”
帷幕被掀開的一瞬,齊長甯看到滿面紅光的齊桓躺在一名美人懷中,正在享受另一名美人的撫摸挑逗。收回目光,齊長甯垂目看向玉盞,綠液瓊漿,酒香撲鼻。
異域美人眼波流動,湊得更近恨不得貼在齊長甯身上:“甯王殿下不肯喝,難道是怕我在這盞酒中……”
齊長甯忽然沖她一笑,俊美雙目光華幽深,看得美人劇烈心跳,一下子忘記了自己想要說什麼。
齊長甯湊近美人,聲音中帶一點笑意:“你端來的酒,我怎會不喝?”握住美人手腕舉高,喝下玉盞内的酒,齊長甯松手看向滿面嬌羞的美人,再次貼到她耳邊輕輕說了句話。
美人臉色驟變,驚疑不定地看向齊長甯,最終跺跺腳返回帷帳之内。
不過片刻,帷帳中傳出齊桓怒喝:“膽大妄為!來人,來人,将他逐出宮去,褫奪甯王封号!”
雪霁留在玉蘇阿處,被護得嚴嚴實實,所有外界的消息全部由玉蘇阿告之。
“小骷髅,我聽說陛下想要将你充為後宮,你别怕。”玉蘇阿對她道:“我已經讓大狗熊找那三個美人勸說陛下,三個美人是央珍姑奶奶進獻的,她們會按照大狗熊的話做。”
雪霁一直因此事惶恐不安,玉蘇阿這樣做,她感激道:“大居次,你這樣為我着想,我實在感激不盡。”
“哈,若有人問你我待你如何的時候,你就這樣說。”玉蘇阿笑了一下,道:“小骷髅,你有沒有什麼想問的?我會幫你打聽。”
雪霁想了想,道:“沒什麼想問的。”
“什麼都不想問?”玉蘇阿盯着雪霁,不放過她臉上任何細微的表情:“你在宮中、在齊都,沒有關心的人嗎?”
我關心的人要麼下落不明,要麼遠在齊都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