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問：“連你也沒辦法嗎？”

這樣問，便是視他有遠超常人之能，不經意的一句話即令蕭翰之飄飄然醺醺然，嘴角忍不住地上揚：“本殿當然有辦法。對付這些人還得是老狐狸，心思深沉手段老辣，地位又高面子又大，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反正收拾不了的爛攤子甩給老狐狸就好。”

“雖然我們是瓊花閣的人，但今夜之前從未在章台走動，并不認識貴人。”少女為難道：“到哪裡去找這樣的老狐狸？”

“你們不認識，我認識啊。”蕭翰之揚起手中賣身契，桃花眼閃閃亮亮：“觀景樓内有隻現成的老狐狸，半隻腳已踏進這趟渾水，先前着我尋媚香樓罪證，等下拿回去給他，順便推老狐狸下場。這些事你們不用再管，包在我身上，咳咳，還有我九王叔身上，必定還災民、百姓一個公道”

“殿下非凡。”少女合掌贊歎：“這麼快便已想到辦法，實乃災民、百姓之福。”

她的反應過于迅速語氣過于歡快，活像一隻早就等在坑邊、終于看到獵物往坑裡跳的小狐狸。

恍然自己就是那隻獵物，蕭翰之瞪眼：“陰險狡詐。”

少女讪讪，知道又被皇長子看穿了。

“瓊花閣從哪裡把你找到的？”蕭翰之挾大包大攬之恩，趁少女産生愧疚之心時，順理成章地問：“你的家人呢？”

“我身受重傷落入大河，被人救起，瓊花閣買下我救治我。”少女對皇長子殿下很有些親近感，而這些事隻要有心打聽總能打聽得到，便如實道來：“其他不知道了，受傷太重記不起以前的事。”

竟是失憶！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蕭翰之緩緩吐出一口氣，忽然伸手撥開幂蓠，在陶七姑的斥責聲中看着少女的臉，桃花眼閃閃：“沒關系，反正你還是你。”

皇長子的眼神明亮，并無一絲唐突冒渎之意，少女不禁一笑：“嗯。”

“嘿，花魁，該你提要求了。”皇長子殿下站起身拍拍手，向少女伸出手：“好好想想，要提的讓媚香樓吃不香睡不好、半夜想起來都捶床，把水攪得越渾越好。反正什麼事都有本殿，咳，和長樂王撐着，你盡可任性妄為。”

這卻不難，是早已想好的事情，如今有皇長子大包大攬，背後撐腰，更加無所顧忌。

少女拉住蕭翰之的手起身，笑道：“定不辱命。”

青藍岑寂的夜色中，少女笑容綻放，如清泉如豔陽，蕭翰之擡手放下才被自己撥開的幂蓠，将賣身契揣入懷中往樓下走去，大剌剌道：“本殿去找老狐狸，先把這事辦妥。”

陶七姑忍不住歎道：“沒想到皇長子竟是位君子，面對你這樣的絕色居然并不動心，守禮自如。”

少女忍不住搖頭：“七姑，人見人愛的絕世美人隻在話本子裡才有，世間人各有各的喜好各有各的緣法，并不會見個美人就心生绮念。”

原本沿梯而下的腳步聲忽然止住，皇長子殿下再次施展漂亮的輕身功夫飄回樓上，在樓梯口探頭探腦：“非也，世間自有本殿這樣的美男子，人見人愛。”

陶七姑和少女一同沉默，少女先開口：“殿下回來是特意為說這個？”

“此其一。”蕭翰之站在樓梯口，道：“其二，回來問問，今夜之後你打算如何，繼續留在章台做花魁嗎？”

媚香樓行首在屋外，又看到皇長子殿下飄飖招展地回來，春風得意——身上的夜行衣和窗紗醒目之極。

蕭頌接過蕭翰之遞來的厚厚一沓賣身契，微笑：“有勞翰之，九王叔收下了。”

“九王叔為國為民，侄兒敬佩。”蕭翰之拍一句馬屁，又道：“如今罪證确鑿，九王叔必能順順當當鏟除奸佞，侄兒恭候佳音。”

“誰說本王要鏟除奸佞了？”蕭頌似笑非笑：“本王不是說了嗎，媚香樓背後牽扯甚多，長樂王風流潇灑，怎會去趟背後渾水。”

想到應承雪霁的事，蕭翰之頓時急了：“九王叔支使侄兒去拿這些，不為鏟除奸佞又為什麼？”

“皇侄如此心憂百姓，若皇兄得知必然暢慰。”蕭頌笑道：“九王叔答應過皇侄，不會在皇兄面前進言，但若皇侄自己欲趟此渾水，九王叔不但不好攔着還須竭力相助，皇侄必能鏟除奸佞。”

蕭翰之一時無語，老狐狸之心，昭然若揭。

“叔太高看侄兒了，侄兒自己清楚自己是個什麼人。”蕭翰之覺得很有必要把話和老狐狸說清楚，省得老狐狸算計：“在西戎的比試也好，剛剛去偷這些東西也好，于侄兒而言多有趣味才願意去做。至于朝中之事，侄兒既無心也無力，叔莫強求。”

來日方長，不能把蕭翰之逼得太狠。蕭頌笑道：“我又不是你父皇，犯不着強求。‘雪牡丹’和從你手裡截走罪證的人是何關系？”

“至交好友。為助‘雪牡丹’摘得花魁，一路蹤着侄兒拿走罪證，倒叫九王叔看笑話了。”蕭翰之笑起來：“章台花魁，鬥豔風流，尚缺一段傳奇故事。”

皇長子眼眸明亮笑容昳麗，如牡丹醉春風，卻隐瞞住“雪牡丹”就是雪霁的真相：“九王叔拿了罪證，想怎麼用都行，隻别忘答應過侄兒，應付林太傅那幫人。”

“今夜因緣交錯，侄兒我啊，看上‘雪牡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