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霁依然埋首于他的肩,聲音細若蚊蚋:“他們,有沒有認出我是誰?”
“沒有。”齊長甯想了想,認真道:“你動作快的很,一下把頭埋起來,快到他們看不到。”
雪霁聞言,這才慢慢擡頭,滿臉紅暈:“……真的?”
“君無戲言。”齊長甯解下外衣罩在雪霁身上,扶/她站穩:“後半夜風寒,小心受寒。”
帶着齊長甯體溫的外衣披在身上,雪霁臉上紅暈漸深,像在證實齊長甯所言,一陣寒涼急風從身後襲來,她的長發輕舞飛揚,有幾縷撲在齊長甯面上,再次撫亂齊長甯的心。
雪霁忙着整理被風吹亂的長發,雙手才将發絲攏到腦後露出臉,上方陰影遮擋住月光,齊長甯的臉越來越近,他的眼睛亮得驚人,裡面有令雪霁感到心慌的東西。
她的心髒砰砰跳得很快,聲音大到她認為齊長甯會聽到。
雪霁閉上眼睛。
齊長甯的吻落到她唇上,溫暖、直接,卻又克制,隻在唇上流連不去。
過了不知多久,或許很長,或許很短,雪霁的腦子昏陶陶,明明齊長甯沒有沒有深入唇齒攻城略地,她卻好像被他奪走呼吸,微微張口,像要大口呼吸又像邀請他繼續深入。
唇上一輕,齊長甯結束了這個吻。
雪霁略帶茫然地睜開眼睛,流露自己也未發覺的不舍:“陛下?”
齊長甯強壓欲/念提醒自己,她自請侍寝,是在兌現承諾。調整好呼吸,微微一笑:“雖然君無戲言,但朕剛剛忘了說,禁衛雖然沒看到你的臉,但猜也能猜到是雪夫人撲進朕懷中,不想離開。”
雪霁輕輕眨眼,緩慢從不舍的吻後餘韻中走出,理解了齊長甯話中之意。
她“嘤”的一聲,再度滿面通紅地撲進齊長甯懷中,緊緊抱住他。
幾分害羞,幾分故意,真的不想離開。
齊長甯反手抱住雪霁,月光照在兩人身上,素瓦上有兩人拖長的影子,難分彼此,無法分離
齊長甯在雪霁發心不斷落下親吻,一下又一下,聲音嘶啞:“雪霁,我願意等……等到你真的願意。”
天子親自督辦遠征期間諸般舊案。
從逼迫魏昭君囚禁雪霁的尚書台、太常寺、禦史台三方聯合上奏查起,誰串聯、誰撰文、誰參與其中。
禁衛宮變中,每一名參與叛亂的禁衛,皆令廷尉追查其出身背景、舉薦之人、親朋關系,錢财往來。
尚書台誤傳“天子戰殁”一事一并追責,徹查情報來源、傳遞路徑。
三案并查,最終皆指向世家。
魏無相雖為主謀,卻素來謹慎從不親自出手,凡事借他人之手推動。如今暗自慶幸,準備推出幾家早已布好的“出頭鳥”,并備下大筆贖罪罰金,以換取天子息怒,
然而齊長甯這回雷厲風行,撤換三案所涉官員,不允罰金贖罪——隻要查出,一并問罪。
幾個被推出的世家家主頓時慌了,供出曾參與密謀、聯絡、資助的詳情,一帶一串,許多世家牽連其中,意圖靠“法不責衆”自保。
齊長甯挾大勝之威,毫不留情,查,就查到底;辦,就一網打盡。
一時人心惶惶,世家集體求到魏無相頭上,由魏氏出面,說動魏昭君向齊長甯求情。
魏無相帶魏氏族老進宮求見魏昭君,魏昭君尊尊重重表明立場:“我是陛下親封的昭陽殿魏夫人,唯知侍奉天子,不涉政事。”
她徹底站在了世家對面,不顧魏氏情面,不替任何家族開口。
當晚,魏昭君求見齊長甯,提及樸國香之案:“樸娙娥罪證确鑿,論罪當誅。但曾侍寝或許當娠,故暫押,待陛下歸朝裁斷。”
“朕沒碰過她。”朱筆在處決名單上勾選名字,齊長甯眉頭也不擡一下:“按罪論處。”
樸國香盼了許久,隻望齊長甯能網開一面,沒想到等來“按罪論處”的旨意。
“嬷嬷,我不想死!”樸國香撲到金嬷嬷懷裡,嚎啕大哭:“父親說嬷嬷見多識廣,萬事皆有應對,嬷嬷救我!”
“但凡你能聽嬷嬷的話,何至于落到今天這個地步。”金嬷嬷摟住樸國香,一遍遍撫摸她後背,涕淚交流:“事到如今,不能再有任何事瞞着嬷嬷,你背着我都做過什麼,盡說了吧。盡說了,嬷嬷才能想辦法。”
是夜,金嬷嬷向獄卒檢舉罪婦樸國香,言其曾暗算雪夫人,緻使雪夫人小産。
廷尉聞訊不敢擅定,即刻呈報天子。
齊長甯披衣而起,連夜提審濟羅金氏。
“樸國香嫉妒雪夫人得天子寵愛,在金縷玉犀帶上塗抹濟羅毒藥,内含濟羅特産‘烏藤粉’。”金嬷嬷為自保,從樸國香口中套得全部真相,毫無猶豫出賣了她:“她存心歹毒,将金縷玉犀帶獻給雪夫人,隻要佩戴,毒藥就會侵蝕身體,令人不易懷孕;若有孕,則易流産。”
“濟羅毒藥中的砒霜令雪夫人流産,‘烏藤粉’則藥性奇特,會令流産者不易再孕。”金嬷嬷連連叩首,砰砰作響:“老婦知道如何解除‘烏藤粉’毒性,願戴罪立功,為雪夫人調制解毒補藥,可恢複生育之能。”
齊長甯拍案而起,急召太醫令查驗金縷玉犀帶,果在綴角暗縫中驗出砒霜與‘烏藤粉’殘留。
小産非因勞損,而是毒藥所緻,既知根源,太醫令便可對症調理。
齊長甯怒不可遏,下旨磔殺樸國香,并誅殺所有貢女。
雪霁匆匆趕到,為貢女求情:“此事樸國香一人所為,其他貢女并不知情,不知者無罪,陛下不應遷怒。”
“這些貢女個個都是樸國香爪牙,是戕害皇嗣的幫兇,一個都不能放過。”齊長甯聲音森冷,壓着怒火,“若不嚴懲,隻怕後宮有樣學樣,萬一再有人害你……”
“若不究其根源、嚴懲不貸,如何杜絕後宮嫉妒傾軋?”齊長甯止住不吉話語,看向雪霁:“朕要的是徹底鏟除隐患,不容後患。”
“究其根源……”雪霁與他對視,直戳要害:“難道不是陛下廣納後宮,納了太多妃嫔?”
“妃嫔都渴望得到陛下寵愛,才會嫉妒,才會傾軋,這隐患根源,從來不在她們。”
頓了頓,雪霁看着齊長甯輕聲道:“若真心愛一個人,怎會願意與人共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