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閃亮的銀光落在船内時,結巴女孩沖了過來。
環繞銀發少年的璀璨光芒褪盡,看到他全身染滿了血迹。
結巴女孩一把抱住了他,哭出了聲。
他卻是輕輕推開,朝我看了一眼,走了過來。
看到他手中的滴血長劍,我心中一怵。
他突然對我說:“抱歉。”但臉上沒有任何歉意。
朝我猛地揮劍,劍光一閃,一陣鑽心劇痛傳來,痛得我從窗沿摔下來,右肩竟被劃開一道血口子,驚恐怒罵:“你在做什麼?”
“你全身奇臭無比,但血還有用,能點燃劍光引路。”他将長劍用力扔出窗外,長劍飛到塔船前方,就像引路燈一樣帶着大船飛速向前。
我痛得呲牙咧嘴,他卻連看都不看我一眼快步走向船頭。
過了一會兒有人走到我身邊,竟是推我進糞河的長辮女孩。
見我吃驚地看着她,她撇撇嘴,拿出幾塊破布,為我包紮傷口。
“現在我幫你,”她說,“我們扯平,以後不要找我麻煩。”
我說好。
她又為我包紮好了之前被長發女人擊中的幾個傷口,“還好沒有子彈在裡面,隻是擦傷,否則夠嗆。”
“是。”我痛得再說不話。她将傷口包紮得很緊,不一會兒血就止住了。
此時塔船在發光飛劍的指引下駛出了黑海,進入紅海,血紅顔色的海,映照得天空都像是血紅色的。
我見到了此生最難忘的一幕景象。
赤紅的海水,赤紅的天空,宛若奇詭夢境才有的色彩。
一個身在其中的人類,多麼渺小。
簡直夢般的顔色。
我久久伫立,深深沉浸。
過了一會兒塔船又駛入藍海。深藍色大海就像藍墨汁一般深沉,濃得化不開。
我再次為大自然的鬼斧神工驚歎,恨不能與藍海融為一體。
駛過藍海後,塔船又駛入紫海、綠海、橙海,天空顔色随着大海顔色發生變化,天與海奇異般地融合在一起。
我隻覺身在一個绮麗詭谲的絢夢裡。
經過赤橙黃綠青藍紫的大海後,塔船又駛入一片深灰色的大海,突然刮起巨大的海風,塔船開始搖搖晃晃,所有人身體都失去控制,驚呼着從這一頭滑到另一頭,被冰冷海浪澆得透濕。
我狼狽被甩到船頭,看見穩站船外的銀發美少年吐出一縷縷白霧,迅速飄向懸在半空的指路光劍。
劍霧環繞間,銀發美少年忽然回頭,與我的眼睛碰在了一起。
他的目光神秘幽冷,但又殘忍冷血,就像一柄冰冷無情的利劍,再帥的人有這樣的眼神也會大打折扣。
耳邊忽然響起他微啞低磁的聲音,“謝謝你所做的一切,現在,我送你回家。”
雖然離得遠,卻仿佛在我耳邊輕聲低語。
我怔了怔,還沒明白他什麼意思,船身就猛然震動,猝不及防地,我腦袋猛撞到船體,還來不及喊痛,整艘塔船就翻了過來,整片青色大海也翻了過來,整片青色天空也翻了過來,整個天地全都不可思議翻轉——
轟地一響!
天空與海水像恐怖的大被子整個傾覆,無數冰冷刺骨巨浪海水倒灌過來,湧入我的喉管與身體,巨大的恐懼與疼痛沖湧,被淹沒的我尖叫着就失了聲……
***
狂呼亂叫中,我用力睜開雙眼,滿額都是冷汗。
清晨的淡淡陽光從窗口撒落被單。
四面白色牆壁,熟悉的消毒水氣味,嘀嘀響的心電圖以及裝滿藥水的吊瓶。
我驚悚地坐起身。
這是一場夢嗎?一定是的。可為何夢裡的場景清清楚楚?
一切的一切,像夢又不像夢。
天,我雙手捂臉,控制尖叫的沖動,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兩個護士端着托盤推門而入,看到我醒了吓了一跳,慌亂地奔到我床前,立即往挂瓶注入針筒液體。
以我往日的經驗判斷,她們注入的一定是鎮靜劑,剛醒來的精神病人有可能會吵鬧。
但我沒有吵鬧,僅僅看着透明藥水被注入挂瓶,異常安靜。
很快我就困得睜不開眼,靠着床頭就睡着了……
再次醒來已是日落夕山,橙黃光線從沒有拉窗簾的玻璃窗透了進來。
看着四面白色的牆壁,還有叫不出名字的醫療儀器,我想起我仍在精神病院,内心湧上一股失聲痛哭的沖動,卻咬着下唇強行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