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蘿從車上下來，立在裴雲庭身邊，望向眼前高大開闊的門庭，不經意察覺到幾道目光，不是厭惡嫌棄，反而帶着好奇，與激動。

“這位姑娘是……”

“裴姑娘。”裴雲庭隻道，“貴客。”

裴蘿清晰看到，分明更激動了。

誤會了……

管家手裡提着燈籠引路，一路往前，繞過開闊外院進入内院。

一路走來，與前世相比沒什麼太大改變，就是花木多了些，内外院中遍植低矮花叢，幽香層疊，倒像個世外桃源，裴蘿的心奇異地平靜下來。

安置在一處廂房内，廂房幽靜，半扇虛掩的窗還可以看到月亮。

正看着，身後有敲門聲，她轉過身，是裴雲庭，他手裡拿着一瓶藥，走過來打開，道：“過來。”

裴蘿聽話過來：“我自己來吧。”

裴雲庭把藥遞給她，讓她自己動手。袖子被撩開，腕上紅彤彤的一大片，隐約還看得到幾個手指印，可以見的分明，蕭止用了多大力氣，對她的心思有多重。

她依舊是那天的樣子，一身簡單青衣，一根木簪束發，沉靜又安甯，沒什麼變化。若不是正抹着藥，根本看不出來她剛經曆了什麼。

裴蘿垂下頭，指尖劃過紅痕，把藥液緩緩抹開，屋裡飄蕩着一股紅花的清香。

“今夜謝謝齊王殿下。”她說，“明日我要再進宮一趟，阿狸還在那裡，我不放心。”

裴雲庭“嗯”了一聲：“皇宮之内，阿狸不會有事，明日本王陪你一同過去。”

裴蘿點了下頭，抹好藥放下袖子，擡起眼睛安靜看着裴雲庭。

裴雲庭不解：“有事？”

她道：“我困了。”

他這才意識到自己該走了，手指輕蹭了下太陽穴掩飾尴尬，語氣輕松道：“好好休息！”

踏出門走了，走出去卻是換了兩個丫鬟進來，一個喚作梅香，一個喚作竹韻，很是勤快地幫着裴蘿打洗臉水，收拾床鋪。

“這是殿下特意命奴婢拿來的，說姑娘一定會喜歡。”竹韻把熏香點上。

兩人退出，掩上門。

幽蘭水沉冒出細細的白煙，扶搖直上，消散于空中，裴蘿躺在寬大的床上毫無睡意，這麼多天的事在腦中打架，打來打去，最後落在裴雲庭身上。

不管怎麼，終歸是欠他個人情，細細想想，好像還不止一個。

第二日，上馬車之前，裴雲庭還是喊住了裴蘿。

他問：“真的要再回去？”

裴蘿點頭，進入馬車坐下。

她必須去，不隻是阿狸，還有他，因為她，裴雲庭昨夜得罪了蕭止。她可以甩手帶阿狸離開，浪迹天涯再不回來，可他居于蕭止之下，低頭不見擡頭見，會受影響。此事原本與他無關。

裴雲庭緊跟進了馬車。

身下馬車沉默着朝昨夜的來路而去，一路順利進宮。

禦書房，裴蘿把龍紋佩放在桌上，從容後退幾步，垂頭望向地面：“民女會遵守承諾，回谷和老師好好研究，為皇後娘娘調出最好的療養方式，皇上放心。”

“至于齊王殿下，他隻是一時急怒攻心，并非有意得罪皇上，還請皇上寬宏大量，恕他無心之失，不要與他多計較。”

蕭止冷聲：“若朕偏要計較呢？昨夜有人在漪蘭殿縱火，誰人所為，不如阿蘿猜猜？”

裴蘿終于肯擡頭。

她想到一人。

“不計較的辦法隻有一個，便是……”蕭止迎着她的冷漠往前走了一步，“阿蘿，你該知道。”

裴蘿後退兩步，努力壓住情緒：“皇上慎言。”

“如果隻有這一個辦法，朕很想知道，你會如何選擇？”蕭止還想往前。

一個聲音驟然響起：“皇上，肅兒許久都沒見您了，他說他很想父皇，妾身便帶他過來。”百裡慧帶着一個約莫七八歲的男孩走進來，朗聲道。

蕭肅對蕭止行禮。

不經意間，裴蘿看到百裡慧使了個眼色，讓她走。她毫不猶豫，行了個撫肩禮，疾步退出。

腳下的一方土地，裴蘿一刻也不想再待下去。

走出殿門，裴雲庭原本背對着門，彎腰賞花，聽見聲音，擡頭朝她看過來，深邃眸光裡泛起清淺笑意。

“走吧，阿狸已經在等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