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她厚臉皮道,“要不然你怎麼能堅持下來?”
“倒也是。”他道。
她不說了,沉默着任他摸她的頭發,許久後叫了他一聲:“裴雲庭。”
“恩?”
“你跟着我跳下來的時候,不怕嗎?”裴蘿輕聲,“要是我……”換做是她,也是會的。
“你會怎麼樣?”他問。
生死關頭哪有時間想那麼多,曾經失去她的恐懼排山倒海般襲來時,他腦海裡僅剩的唯一念頭就是一定要抓住她,甚至做好了與她共死的準備,還好是抓住了她,都活着。
“我不會跳。”她說。
裴雲庭不說話。是真不會嗎?可是方才不顧生死返回來給他渡氣救了他的人正是她,終究不過是一個口是心非的小騙子。
她是在乎他的,不願承認,随她吧。
走了多半天,天徹底黑透時,仍沒有遇上人來接,還好找到個半山腰上的小山洞,可以暫且休息一夜。
裴蘿如白日那般,在洞口鋪上了一圈防野獸的樹葉,還有裴雲庭的半截佩劍,裴雲庭在洞口生了火,火光把人的影子映的分外高大健壯。
半路上還撿了幾個野蘋果,姑且中和肉帶來的膩味,簡單吃過後,傷口處也都敷了碾碎的草藥,平靜下來。
一時相互無言,裴蘿守着火堆,把頭枕在膝蓋上。
“我這一生,倒從未想過會有這一天。”裴雲庭說。
“是太落魄嗎?”裴蘿問,“我還好,畢竟以前做過乞丐的人,不覺得苦,而且明日就可以回去了。”
“苦?”他笑,“自然不苦,在我失去俗世擁有的一切,隻有一個山洞可以容身的時候,還有你在我身邊,很甜。”
裴蘿仰起頭,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想哭。
“阿蘿,過來。”
她聽話地蹭過來,蹭進他懷中,頭埋在他肩窩處,聽他講故事。
火苗晃悠,木柴發出噼啪的響聲,裴雲庭的聲音幽幽響起,如暗夜裡的歌。
他道:“很久以前,這世間有一個驕傲的公主,她很高貴很漂亮,後來她愛上了一個人,那人年輕英俊,是很厲害的人,所有人都說他們般配,可是在他們的孩子四歲那年,驸馬在戰場征戰死去了,公主太過傷心,選擇封閉心扉,無暇顧及自己的孩子,這個孩子孤孤單單地獨自長大,他想,他将來也要去打仗,隻要能打赢每一場仗,他的母親就會開心。”
低頭看看,裴蘿閉着眼。
“可是他一直都是孤單的,他不懂愛是什麼,也不知道如何去愛,又過了很久很久之後,他在街上撿了個小女孩回來,那麼多小家夥,為什麼偏偏會是她?後來,在沒有她的漫長日子裡,他想了很久才明白過來,她跟他一樣,都是很可憐的人,不過是互相慰藉,而老天終是垂憐,讓他第一眼就看到了她。”
裴雲庭停下來,裴蘿靠着他,正睡的安穩。他調整了下姿勢,好讓她睡的舒服。
他又道,聲音變輕:“再後來,他親手送走了她,落得個魂飛魄散的結局。”滿目愛憐,聲音在寂靜的夜裡回蕩,終是逐漸平息了下去。
裴蘿渾然不知。
她在夢裡回到了那年梨花滿園時,一個身影掠過紛飛的花,将她帶出迷路,夢境變換,是白日的斷崖,裴雲庭将她攬在懷裡,臉上已鮮血淋漓。
血一滴滴落下,裴蘿自驚惶中醒來,發現身邊沒有他,下一刻發現他在山洞口坐着。她輕手輕腳地過去,裴雲庭早已察覺。
洞外是正浸于黑夜的山林,頭上便是漫布無垠的星空,裴蘿在他身邊坐下:“我來守夜,你去睡吧!”她道,“明天還要趕路。”
裴雲庭沒有拒絕,回到洞内,卻沒有什麼睡意,想起了白日水裡的事。
雖是渡氣,也算是個吻。
柔軟,清新。
一時失神,愣愣地看着門口的身影,仰着頭看星星,一頭黑發鋪在背上,很是安甯。
不知何時睡了過去,再醒來時,已是天亮。
洞口有光透進來,金光一片。
裴蘿蹲在他身邊,手裡是用樹葉子折好的舀子,裡面盛有一汪清水。她面色為難:“那個,你就再湊合一次,回家就好了!”
裴雲庭着實不覺為難,簡單收拾了一下,凝神細細看她。裴蘿摸了摸臉,見他還看,索性上來捂他的眼睛:“沒收拾呢,别看。”
他假裝後退,卻以退為進,她撲進他懷裡,被攬住了腰。
裴雲庭在她耳邊道:“裴蘿,今日大吉,宜嫁宜娶,我們成個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