嬌氣一詞和女人無半點關系,謝婧宛若脫胎換骨換了個人。
虞丹青驚訝她的變化如此之大,連她親生母親的記憶都還停留在前幾年。
想歸想,虞丹青不忘福身,“正是。”
“坐,先吃點東西。”謝婧從容倒了兩杯茶水,“小丫頭也别站着了,一起坐。”
幾人圍桌緘默,謝婧笑看虞丹青,“弟妹這麼快來找我,想必是有什麼急事?”
謝婧的雙手生了一層薄薄的繭,食指有處明見的疤痕。虞丹青慶幸黎夙甯沒有選擇跟來,不然看到謝婧輕容蒼顔,手生嫩繭,該心疼了。
虞丹青長話短說:“謝婧小姐要回謝府住嗎?”
“回謝府?”謝婧柳葉眉上揚,“可我已嫁住王家……”
她瞧虞丹青神情不對,明白易曉,頓道:“你的意思是……讓我和離?”
***
檐角延翹出高頭,乾清宮的門外肅清甯靜,緊閉的門窗之内,隐隐箭拔弩張。
神色冷峻的男人身穿金龍黑袍,頭戴墨玉珠旒冠,神色淡漠地盯着台下分别跪着的兩人。
崇貞帝壓下早朝時的怒火,厲聲質問:“謝蘭機,你先說。”
“臣遵命。”謝蘭機叩首。
“臣今日所言确有一些不妥,但主要是為了堵住害人利己的小人。北境屠戮征戰乃虞家出手覆息,陛下一心培養虞家為的就是讓北周兵力東山再起,接下白家的下一代,虞家也做到了。臣認為陳大人所言别有他意,奪取自身利益不惜損害侯府虞家,說他膽大包天再不為過。”
謝蘭機言畢,又加上一句,“虞家是陛下親封的侯府,除了陛下,無人有對虞家左右指點的資格。”
他的話換個角度來說,任何人對虞家不滿就是對皇帝的不滿。
旁跪的秦鐘挑眉,想不到謝蘭機說話這麼有心機,無形之中替陳大人拉了陛下的仇恨,實在是妙。
崇貞帝靜下來細細思量了一番,語氣微有柔和,繼續盤問:“還有呢?革除冗官是什麼意思?你想上書裁官?”
“沒,激他們的。”
秦鐘愣住。
“……荒謬!”崇貞帝捏了捏眉心,埋怨地瞪了謝蘭機一眼,“下不為例。那你再說說廢除金搖稅的事。”
謝蘭機大道自腹中侃侃而流,他低着眸,寬肩舒展一身利落氣,脊梁挺得筆直。
“眼下國庫吃緊,若一邊要增收百姓田稅,那貴族世家這邊也不能無所作為,比起剝收他們的百畝良田,不如廢除金搖稅恢複稅額更直接,既沒有動其根基,也沒有給他們添重負擔,稅額向來合情合理,他們無臉敢異議。”
謝蘭機最後收話,“臣懇請陛下對百姓開恩,以家口分收田稅,留衆生一條活路。”
崇貞帝靠在椅背上,怒面漸消,“秦鐘,你怎麼看?”
突然被點名的秦鐘心提了起來,他微微側視謝蘭機。
陛下這麼問是因為他和謝蘭機在朝堂上一般井水不犯河水,他不會站在謝蘭機這邊,相反,他們之間的立場不同。
秦鐘兩袖撫正,片刻後道:“臣以為,陛下可着重考慮謝大人的計策。”
謝蘭機眼皮輕擡,不動聲色。
秦鐘簡短概括謝蘭機的話,“懲一儆百乃奸臣唆使,虞家立下汗馬功勞不能動搖;世官大家不缺金搖稅那幾個銀兩,可斬。”
當兩個政敵站在同一條線上時,事情就遠不止眼前的問題那麼簡單了。
然崇貞帝卻眉眼一舒,掌心的佛珠盤得光滑锃亮,好一陣才發令:“秦鐘,你先退下,朕還有話要問謝蘭機。”
秦鐘應聲閉門退出。
大殿内一君一臣,前者居高臨下,後者從卑仰尊。
崇貞帝問了稅制外的家事,“你與虞家千金,到底是怎麼回事?”
謝蘭機神色不改,“是臣一直心悅虞小姐。”
“朕不是問你一個人,是問你們。”崇貞帝強調。
謝蘭機身形微頓,道:“兩情相悅。”
“當真?”
“臣不敢欺君。”
崇貞帝盯了他幾秒,道:“你求親時呈上的紙條可還記得?”
“臣記得。”
“如今天下山河安定,你說暫壓虞家軍權幾年,提出的法子就是娶将要參軍的虞家千金,朕才讓你如意了。而你是單純為娶人,還是另有所圖?”
謝蘭機拂袖作揖,認真擲聲道:“臣無所圖,隻求得償所願,僅此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