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袖一個趔趄摔在地上,爬起來一看,竟是要地震了。
少年還在發瘋中,紅袖知道不能靠近他,但更不能丢下他,得找個時機帶他一起出去。
可他這幅鬼樣子怎麼靠近?不然……把人打暈?
不行,她可能會被反殺。
紅袖善書不武,連拿重物都會手抖,何況長玄還處于癫狂之态,她哪裡打得過?要是打得過,她肯定不會畏畏縮縮。
正想着,那少年擡起手來。
他要幹什麼?
紅袖往前一步,不安充斥心頭。
長玄兩指并攏,紅袖聽見沉沉的擊中聲,他狠力點中心口,口吐黑血,瞬間失去意識,往後倒了下去。
他死了嗎?
坍塌巨聲漸漸拉近,不能再耽擱時間了,紅袖忍住全身的酸痛,過去探少年鼻息。
還算正常,就是體溫偏低。
紅袖勾住他兩條臂膀,盡最快的腳步往外拖。
這間密室如今破得不成樣子,四壁裂出幾個大洞,還有面牆隻剩下一點殘角,看着很是可憐。
紅袖托着少年走出廢墟,來到外面的野間。
無邊蒹葭與碧影交接,她看見了一條清澈溪水。
原來地宮建于荒山之上。
長玄身上多處骨折,她不敢随意觸碰,挑了個矮坡去溪水邊。半途中,她不小心腳一崴,連着少年一起滾到坡底。
“呸,呸。”紅袖吐道,吓得爬過去看少年的情況,喃喃起來,“你别死啊,你死了我怎麼跟小姐姑爺交代……我保證以後再也不說你壞話了,對不起。”
淚如雨下,啪嗒啪嗒掉在長玄失去血色的臉上。
是誰……在哭。
好吵……
頃刻,哭聲變小,少年一縷醒神晃晃悠悠歸體,冰涼身軀如封在寒天雪地,凍得心腦麻木,隻是身上不知何來的幾分暖意,毫無保留地裹着他。
他眼睛睜開一條細縫,行動的力氣全無,與死屍别無二緻。
有聲音……在哭喪。
怎麼,有人死了嗎?
好巧……他感覺自己也快死了。
一聲清鈴響起。
長玄眉目間煞氣散去,徹底昏睡過去,紅袖也倒在旁邊,不省人事。
雪色長袍穿過蒹葭叢,長袖拂風,輕毛搖動。
一晃眼,青年就蹲在了少男少女面前,他拿出一顆紅丸喂入長玄口中,再把玉瓶裡的藥水一并喂下,以融并最佳藥效。
青年将紅袖輕放置一旁,扶起長玄坐住,自己盤坐在後,雙掌緊貼少年背部,開始運氣。
不遠處,有位年輕貌美的女子走來,正是名伎簌月,她道:“禅雪,他傷得重嗎?”
禅雪小心把少年放回地上躺着,起身拂開身上的塵土,“脊骨和右臂斷裂,靠奇強筋骨支撐到現在。我用内力替他挽回十二時辰,十二時辰後必須回閣泡罐,否則終生半癱。”
簌月點頭,又道:“這地宮築基牢固卻也震破成這樣,看來長玄與司圖此戰以命下了賭注,司圖死狀奇慘,屍身無一完整之處。長玄失控到這種程度,想必應該是司圖告知了他真相,激怒了他。”
李景爻之死,一直是長玄的痛。
長玄是狼堆裡長大的野孩子,在随狼王襲人時,碰見了遊曆江湖的李景爻,李景爻不知那是個人娃娃,差點一刀下去,還好眼快看清楚了,他對滿地亂爬的小孩心生憐憫,便抱了回來。
孩子從小與獸同生,不通人性,李景爻常會被咬,但他日複一日教長玄悟人性、教人德,直到長玄五歲,才會勉強說上幾句人話。
天機閣是養殺手的地方,在新孩兒的到來後,增添了幾分人煙氣,師兄師姐們會抽空教長玄讀書寫字,帶他遊山玩水,教他習武練劍。
後來某日,聖虛在天山大會發起突襲,三鬼聯手絞殺江湖各門各派,李景爻同衆弟子對陣,遭遇暗算,落了下風,衆弟子以命相護,想保他最後一口氣在。
李景爻本可以吊着這口氣撐回天機閣,但被司圖截了路,将他折磨緻死。
此為天機閣之痛,也是恥。
簌月是在天機閣從小長大的殺手,得知李景爻遭遇毒手,卻因年少不敵,不能報仇。
閣主不願讓他們被仇恨蒙蔽雙眼,而身陷火海,所以不允任何人私自去聖虛報仇。
尤對長玄,閣主選擇忍痛瞞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