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丹青鳳眼一彎,唇角帶笑:“我可什麼都還沒有說。”
銅鈴落在她手裡後,長玄并沒有慌急來尋,虞丹青搖鈴他也随叫随到。
或許這本就是刻意為之,讓她發現天機閣的存在。
之前虞丹青就猜過謝蘭機蹚着江湖的水,意外的是他這麼快就自主暴露了,所以說氣也沒有多氣,可以酌情思考蕭無憶說的不假。
虞丹青:“我隻是有點好奇,救我于水火是出于别種意圖,還是因夫妻名義,畏天下悠悠之口?”
能讓天機閣幾位堂主出面相救,總不能單純因為她是謝蘭機的妻子如此大費周章。
不是虞丹青斷論快,她是難猜到謝蘭機和天機閣此行的動機。
虞丹青微微一笑,對謝蘭機道:“我要你,親口告訴我。”
她挑出意圖和輿論,獨獨錯過了情這一字。
若因她是謝蘭機的妻子才施以援手,能說得過去,她也認,就怕是虞丹青一竅不通的情感。
虞丹青從未碰過兒女情長,情窦初開的年紀紮在武堆裡滾爬,當了将軍後更是常年闖山走水,根本沒心思去想這些。民俗話本中也常常将情情愛愛描得繪聲繪色,或喜或悲,她偶爾無聊時會借下屬偷買的話本來看,有時會傾羨幸福的愛情,但更多時候還是傾向于無憂無慮的自由。
這是她自身的原因,還有謝蘭機的部分原因。
謝蘭機走了十多年朝堂,無妻無妾無子,頂多與政場相合的朝臣有些交集,而立之年依然孤身一人,難免會傳出一些流言蜚語。
虞丹青算是聽過的其中一個,不過她很不屑于拿無憑無據的東西去欺壓人家。
君下之臣最忌諱名譽有污,開不得玩笑。
謝蘭機精謀深算也不像感情用事之人,虞丹青更是沒見過他對哪家姑娘有意或是上心,反倒對她發起瘋來求旨賜婚。
倘若他真以感情用事…虞丹青想不到謝蘭機會對她有什麼感情,他們既沒有結下深厚情誼,十年中更是一句話都沒說過,說是陌路也不為過。
虞丹青也沒有美人佳話,貴族尚不敢上門提親,怕軍權欺壓,也聽聞過虞丹青功夫了得,懼她行暴便搖頭不願,放眼望去隻有皇室世家夠格娶她。
可神奇的是,那些人也不曾向虞家提過親。
這樣想來,謝蘭機能在大庭廣衆之下求娶虞丹青确是勇氣可嘉,連虞丹青都有點佩服他了。
虞丹青轉而一想,這樣也不算太壞,自己送上門的丞相夫君不要白不要,日後還能當個闆凳坐一坐,如此想,她心裡平衡多了。
蕭無憶出聲,很快引起她的注意,“虞姑娘,你難道就…”
“為了所圖,也為了堵住衆口。”
蕭無憶看向打斷自己的謝蘭機,欲言又止,簌月拉住他的衣擺,他隻好靜聲。
可虞丹青接來下的舉動令人夾上虛汗,她無視謝蘭機,繼而追問蕭無憶,“我難道什麼?”
空氣一片沉寂。
剛滅火的蕭無憶被問住了,眨巴眼也說不出完整的話來,似在後悔剛才多嘴。
謝蘭機一臉平和,“不用管他,他犯磕巴。”
蕭無憶:……
虞丹青還以為是什麼要事,但蕭無憶繞來繞去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于是她作罷,繼續對謝蘭機道:“說來聽聽。”
謝蘭機想了想,“我們進屋說。”
他示意了蕭無憶和簌月一眼,四人快步穿過庭院進屋,圍案入座。氛圍微妙微熱,蕭無憶撐手支首,看完簌月又看向謝蘭機,看似漫不經心,實則是在對暗語。
他們已經往虞丹青那邊邁出了一步,不可能有收回的機會了。
謝蘭機率先引道:“權貴夫妻之名重在朝野,會招來無數雙眼睛,你我之中任何一人在王家出事都會讓奸佞得逞,且王家背後勢力牽涉聖虛,若陛下讓葛無徹查,葛無的手段比聖虛更為歹毒,江湖死的估計不隻是聖虛了。白落入葛無手裡也能被攪成黑,到時民間受害,苦的還是百姓。”
不能把江湖恩怨擡上朝野,事小傷人,事大蕩國,屆時出了什麼意外不是誰能掌控的。
房中氣氛頓時低沉壓抑。
虞丹青目光一沉,她和謝蘭機争政數次,但每次同面對葛無時,都會形成一種默契,其中也包括謝蘭機最大的政敵——秦鐘。
葛無狠起心來可不是什麼好東西,崇貞帝之所以讓他坐居高位,是因為崇貞帝剛登基時,天燥大旱,人被熱得昏厥倒地可蒸熟内髒,山林大火一重又一重,煙灰飄滿了整個洛陽城。
葛無來自偏遠深山,罕見聽聞的阿幼族,如今族人大多滅絕後代,他靠着從小到大耳濡目染的祭祀之法,求雨得雨。
崇貞帝大喜,打破北周舊例,立國師一職,讓葛無坐居萬民之上的榮華,大開宮門攬進葛無的其他族人共享富貴。
葛無的權力傾盡壓迫,哪怕謝蘭機硬碰硬也沒有全部勝算,以前就有過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