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伯特告訴我,乘客的情緒暫時得到了安撫,他以船員中有人染了五鬥病,必須接受檢查為由,可以拖延一段時間,但肯定不能超過24小時。
載滿乘客的客輪停在海上是非常危險的事,我必須在一天之内,啟動這艘船,并讓它駛向正确的航道。
我開始熟悉眼前的設備,看着簡易的裝置和各種按鈕,我其實也沒什麼信心。
我的确有開船經驗,無論是小快艇,還是家庭遊艇,我都會駕駛,但像這樣的大客輪,我隻是參觀過駕駛室的内部構造,知道操作面闆大概用途。
但那樣的經驗和如今的局面截然不同。
現代的遊輪幾乎是自動化一體系統,還有智能導航功能,很容易上手,可我要面對的全是手動操作,必須非常謹慎。
張海樓和張海俠能幫我的有限,他們熟悉船,但完全不會駕駛,好在張海俠在課上關于海船的理論豐富,幫我認全了絕大多數的儀器。
守在一旁的羅伯特突然上前,靠近我道:“那個跟你一起的男孩兒,我把他殺了。”他見我埋着頭一直在做記錄,沒什麼反應,以為沒有聽清,想再重複一遍,就見我動作有些奇怪。
剛想仔細看,我突然轉身,手上便多了把槍。
羅伯特幾乎在我扣動扳機的瞬間就握住我的手腕往上一擡:“是我是我,别動槍!”
聲音還是羅伯特,但語氣卻是張海樓,他從喉嚨裡擠出一枚繡花針,恢複了自己的聲音:“跟你開玩笑呢,怎麼那麼激動。”
一聽是張海樓的聲音,我才意識到他竟然易容成了羅伯特,我收起槍就給了他胸口一拳:“下次不許開這種玩笑!”難怪張海俠見他接近我的時候沒有反應,應該早就聞出了味道,“還有你,你也不提醒我。”我瞪視着張海俠。
張海俠本是在一旁看熱鬧的,卻受到牽連,看向張海樓的眼神就有些不爽:“他的屍體呢?”
張海樓道:“扔海裡喂魚了。”
羅伯特根本不打算管乘客的死活,他離開駕駛艙後,試圖直接乘坐救生船出海,他甚至給自己準備了兩艘小船,一艘坐人,另一艘放滿了食物和淡水。
張海樓跟蹤至此,知道這人活着也是後患無窮,便直接做掉了,又回房間花了些時間給自己易容,本想逗逗我,沒想到我反應這麼大。
雖然被我錘了一拳,心裡卻美滋滋的,張海樓揉着胸口,哄着我道:“别生氣啦。”
我冷哼一聲不理他,繼續研究着面闆上的東西。
張海樓走到我身側,道:“怎麼樣,你一個人能把這艘船開動嗎?”
我氣呼呼地看了他一眼,道:“怎麼可能,你和海俠得當我的副手,這艘船至少要三個人才能操作。”
張海樓看了看張海俠,對我道:“我們都是好學生,會聽老師講課的。”
他們确實是好學生,但我這個老師,卻是個半吊子,理論的東西講再多也沒有意義,一天即将過去,船必須再次啟程。
我拿着望遠鏡确認航向,又對了好幾次羅盤,才朝張海俠點點頭。
他立刻拿起電話,那是連接發動機室的專線,半小時後,蒸汽機将重新運轉。
我握着舵盤,不免緊張,張海樓輕輕用指腹蹭了蹭我的手背:“要是我把這艘船弄沉了怎麼辦?”我對他道。
張海樓笑說:“那我們就帶着食物和水,坐救生船逃走。”
我也笑:“這裡是大海,往哪兒逃啊。”
張海樓道:“回廈門的路行不通,找荒島的本事,我們兩兄弟是數一數二的,到時候我們就找個順眼的小島在上面過日子。”
張海俠在一邊聽着,一邊記熟了起航後要做的事,也順便幫張海樓的也記好了,怕他出錯誤事。
我不知道張海樓是真心的,還是找話安慰我的情緒,蒸汽機發出轟鳴,螺旋槳開始旋轉,我深吸一口氣,道:“可我想和你們一起回廈門。”
兩個男人看着我,張海樓道:“那就一起回去。”
我們用了整整十個小時才最終調整好方向,讓這艘船駛向原本的航道,可我依然不敢松懈,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去,就像一塊黑布蒙在了窗戶上,能見度幾乎為零,就算是經驗豐富的老船長也不敢在晚上睡覺。
直到海岸線出現了清晨的第一縷陽光,我才将舵盤交給張海樓,又檢查了一便設備和儀器是否運轉正常,才終于坐在椅子上,長長地呼出一口氣。
“接下來的48小時,就按現在的方向一直前進就不會出錯。”我頓了一下,“之後的幾個月,我們三個都得輪班掌舵。”
這裡的人一個都不可信,更何況,船長被殺這件事也絕不能被乘客發現。知道真相的船警都給了封口費,好在張海樓是羅伯特的臉,他在船上還是有發言權。但除了我們之外,不能再有第四個人進入駕駛艙了。
張海俠走到我身邊,給我倒了杯水:“放心睡吧,這裡有我和海樓,不會出問題。”
我拉住他的手:“你腿不好,别一直站着。”
張海俠緊了緊握住我的掌心:“我有分寸。”
張海樓時不時回頭看着兩人,有些替張海俠着急,面對佳人慵倦的姿态,竟能忍住不親。
我在三把椅子拼湊起的床很快睡着了,盡管不怎麼舒服,但我實在太累,很快就與外界的聲音完全切斷。
張海俠在櫃子裡找了張毛毯給我蓋上,看着女孩兒熟睡的臉,他隻是輕輕撫摸,随即又投入到正事中。
“你說,這船能不能順利抵達港口?”張海樓問。
張海俠道:“與其在意不确定的事,不如想想,這個董小姐會是誰,為什麼白珠會把小玥當成了董小姐。”
張海樓倒是很認真地想了想:“我記得在廈門,有個叫董公館的地方,那裡的主人是董船王,非常富有,聽說他膝下隻有一個女兒,這個董小姐,會不會就是船王的女兒?”
董船王是個航海家,年輕時候靠跑船賺了很多錢,後來做起造船廠,在廈門和南洋一代都很出名,張海樓他們前往馬六甲所乘坐的船就是出自董家。白珠提到董小姐的時候,張海樓第一時間便想到了這個人。
張海俠卻若有所思:“莫雲高不是隻對張家的長生不老感興趣嗎,為什麼要殺船王的女兒?”
張海樓想得就要簡單些:“也許是利益沖突,莫雲高到底是個軍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