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翻天旋地轉過後,我重重地砸在了地面,随着慣性在草地上開始翻滾,要不是草叢夠厚,泥土比較軟,這種沖擊力會直接将我殺死,好在這個年代火車的時速也頂多在60公裡,我護着頭,一路滾到平坦的地方,才慢慢地停了下來。
渾身上下沒有哪一處是不痛的,五髒六腑像是移了位,慶幸的是,頭部沒有磕碰到任何尖銳或硬物,我咳嗽了幾聲,有點想吐,但胃裡沒什麼東西,隻剩幹嘔。
火車已經駛遠了,衛兵想要抓我隻能把火車停下來,但莫雲高不會停下火車,他還有自己的計劃,除非他已經被擒。
我在原地休息了片刻,撕掉了臉上的人皮面具,臉上的口子不深,不必擔心留疤了。
逐漸感到寒冷,現在正是冬天,我穿的是衛兵的制服,禦寒效果一般,又被九爪鈎撕得到處是破洞,基本起不到保暖作用了,我的血在滾下來的雜草上留下了星星點點的痕迹,加劇了周身的寒意。
不知道張海樓他們現在是否順利,但無論如何,我都得讓自己先活下去再說。
撐着草地坐起身,正要站起來,左腿傳來劇烈的疼痛,我扭頭一看,左半邊的整個小腿呈現出扭曲的翻轉,我駭然,伸手摸了摸,骨頭斷了。
我心中警鈴大作。
在這種荒無人煙的野地,滿身的外傷已經非常危險,斷骨隻會降低生存率,我強迫自己冷靜,摸索着身上的其他部位,又翻開衣服查看,防彈衣将我的上半身保護得很好,沒有肋骨斷裂或是内出血的症狀,不幸中的萬幸。
我四下張望,注意到不遠處有一截斷木,我朝着那個方向爬過去,艱難地拿到了木頭。
我把木頭在扭曲的小腿上比劃了一下,長短勉強能用,稍微處理了木頭上的樹皮和粗糙的地方,我咬着牙,忍受着劇痛把小腿掰正,鑽心的疼痛幾乎讓我窒息。
冷汗濕透全身,我喘了幾口氣,扯下腰帶,将木頭和斷腿緊緊地綁在一起固定,用盡全力站起來。
目光所及沒有任何建築,這裡就是未開發的無人區,我必須在太陽下山前想辦法給自己弄好禦寒的東西,否則我會凍死在這裡。
我拖着傷腿一步一步走出草地,慢慢地來到森林,一路搜集掉落的樹枝,我不敢進入得太深,雖然是冬季,也擔心有野獸出沒,唯恐身上的血腥氣會引來沒有冬眠的食肉動物。
我來到一棵巨樹之下,将樹枝堆在面前,開始在身上尋找着可用的物件。
為了潛入敵人内部,之前沒敢帶太多裝備。我找到一把便攜式的折疊刀,針線,酒精棉花,一針管的麻藥和半卷繃帶,還有手電,以及一個打火石,手電和打火石是原本這件衣服主人口袋裡放着的。
除了随身攜帶的槍械和刀具類武器,能幫我熬過今晚的物品實在不多,甚至都沒有食物,但有一小瓶抗生素和維生素片。
我已經沒有功夫思考以後了,胳膊上的血還在流,陳皮是鐵了心要殺我,每一次出手都用了全力,九爪鈎的威力我隻聽張日山提過,陳皮靠着他的身手,可謂戰無不勝。
我能從他手裡逃過一劫,全賴防彈衣和小青蛇。
想到小青蛇慘死在陳皮刀下,我鼻子發酸,隻希望張海樓他們能順利解決莫雲高,又或者見勢不妙已經全身而退。
樹枝點燃了,火焰釋放的熱量讓我暫時緩過勁來,我脫掉破碎不堪的外套,兩條胳膊慘不忍睹,我發現假肢上的那層皮膚也出現了豁口,露出皮下的金屬。
那是用特殊的矽膠材料制作的仿造人皮,耐高溫抗嚴寒,普通的刀具根本無法破壞它的表層。
我不禁打了個寒顫,要是沒穿防彈衣,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用酒精棉花給傷口周圍消毒完畢之後,我又拿出針線,先給右邊的胳膊注射了三分之一的麻藥量,疼痛稍減,我開始挨個縫合。
因為兩條胳膊上都有傷,隻能先處理一邊再換另一邊,麻藥不敢用太多,否則要等恢複知覺得好幾個小時。
右邊縫合得差不多了,待麻藥褪去,我如法炮制縫合左邊,又給自己的斷腿打了剩下的麻藥,暫時緩解了難以忍受的抽痛。
等做完這些,天色已經完全暗下來,四周的空氣變得更加陰冷,我又撿了一些樹枝,讓火燒得更旺。即便如此,失血過多,得不到及時的補血和治療,體溫在這樣的環境裡依然在下降,我吃了抗生素和維生素片,蜷縮在火堆旁邊,渾身發抖。
眼前火光跳閃,腦海裡浮現出張海樓和張海俠的身影,三年前,他們在礁石上,到底是靠着怎麼樣的意志力才活下來的?海上不比陸地,晝夜溫差很大,即便是馬六甲的海域,到了晚上也隻有15度,而且周圍到處都是海水,無法靠生火取暖。
一個重傷一個重病,他們肯定是抱着彼此,度過了一個又一個地獄般的夜晚。
之前隻是理解他們吃人肉的舉動,現在,我就有些感同身受了,要是我在之後的幾天找不到食物果腹,餓極了也是想抓個人來啃的。
精神變得恍惚,意識逐漸朦胧,明知道這種時候不該睡,但肯定扛不住疲憊。迷糊之間,耳邊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我一個激靈睜開眼,一條翠綠的長蛇出現在我身後。
長蛇和小青蛇長得很像,隻是要大很多,那雙眼睛如紅寶石般,定定地注視着我。
我看出這是一條毒蛇。
蛇是要冬眠的,為什麼會在這裡,我不明白,慢慢地把槍口對準這條莫名出現的蛇,要麼我變成它的食物,要麼它變成我的食物。
長蛇立着上身,觀察了我一會兒,便遊進了身後的草叢間,我猶豫着要不要追上去,畢竟這東西能讓我吃飽,但如果後面有蛇窩的話,那我就成了蛇的飼料。
我現在行動不便,很難脫身。
這時,一雙皮靴印入眼簾,我慢慢擡頭,借着火光,看清來者是蛇祖。
那條綠色的長蛇盤在他胳膊上,原來是他的。
我長長地呼出一口氣,整個人癱倒在地:“他們怎麼樣了,成功還是失敗了?”
蛇祖先是一愣,盯着我看了一會兒才确定了什麼。
他在此之前從沒見過我本來的樣子,我要麼是洋人的臉,要麼是男人的臉,顯然我的長相跟他想象中的很不一樣。
蛇祖走上前,蹲下身,脫了自己的衣服裹在我身上:“你都傷成這樣了,還關心他們?”
少年的衣服有一股淡淡的藥酒氣味兒,布料帶着他的體溫,讓我好過了一些:“正因為傷成了這樣,才想知道他們的結果,要是失敗了,我不白受一身傷。”
蛇祖身上到處都在蠕動,蛇聞到血腥,有些亢奮,他拍拍自己的胸口,安撫蛇群:“我不知道,我隻見到了張海樓,他殺了白玉,正要把找到的證據發給一個叫張啟山的人,我的蛇聞到了小青蛇血的味道,于是我又回到了你所在的車廂,看到了小青蛇的屍體,還有中毒的陳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