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男人的房間,燈光暗黃,不知他是深睡還是昏睡,身下的床單有新鮮的暈染的血迹,額上細細的汗珠逐一彙聚,從側臉流下,緊鎖眉頭。胡茬堅毅略長,随着一呼一吸變化陰影。
我吸一吸鼻子,聞不到一絲藥味。既然出血不停,為何還不用止血藥?
見我皺眉疑惑正要問,林尉說出原因。一般的止血藥對羌人根本無用,現在隻能等傷口自動愈合。但愈合過程中需要大量的精氣,而羌人體内的大部分精氣都來源于源源不斷的亡靈,但那個男人不會允許自己通過卑劣的手段獲取亡靈...叫人覺得奇妙的是,我身上正有他們需要的陰濕精氣。
我長歎,世上稀奇古怪的事不少,我現下也算其中一件了。
叫林尉先去休息,我陪他就好,林尉謝過後輕聲走出去。對于他不願說出我可能因此受損的情況表示理解,誰會放棄可以救活自己親人的機會呢?
他們與我遠無情近無義,即便我真的因此受到傷害,那又如何?畢竟自己的親人重要。若是我身處其中,我亦這樣騙過他人。
隻不過,也許我會再周密一點,不叫救命人生疑。會讓他明顯的體會到自己的用處,而不是說出後果叫救命人自己做出選擇。
我站在床邊,想着不知什麼事的事,忘了時間流逝,但也漸漸覺得周身不自在,像被什麼東西纏繞……下意識的看向床上男人的臉,果然虛弱但堅定的目光正停留在我身上,硬生生的吓我一跳。
“醒了就應該說一聲,我的心髒也剛受到超過它承載能力的傷害,吓死我誰給你治病?”我表達因剛才的一怕生出的不悅,整理下衣服回看他,有點不依不饒的意思。
床上的男人隻是閉上眼不言不語,不聞不問。
當下腦子抽風,惱羞成怒,竟用手推他的肩,想要讓他睜開眼看着我說話。我忘了他有傷,直到他再次露出痛苦後的隐忍。
我這是怎麼了?為何像被抛棄的怨婦一樣蠻不講理,心腸歹毒,我不是這樣的人,我活的清淡,怎會如此可惡。
“對不起,我忘了你還有傷,很疼吧?”我嗫喏着表達歉意,不知如何是好。想起三天前初見他時他背上和胸前的傷。心中又是一動,愧疚也随之一波又一波的流淌着。
“我怎樣你才能好受一些?我剛才不是有意的…要不我弄點涼毛巾給你冰敷一下,可以加快傷口凝血也可以降溫消炎,你要不要試一下?”幾個月前,我們就共處一室過,他未傷害我,我也不應傷害他的...而推我倒在地上的,也全因為是我先出口咬了他...
他依舊不說話,是在怪我吧,我無奈長籲口氣,咬着嘴唇等他做出反應。
未果後,翻箱倒櫃的找到能熱水的電壺,熱開後又等水晾涼,滌了毛巾輕輕攥出水分,放在他還隐隐出血的胸口。一遍又一遍,白色的毛巾早就被滲滿血,暈開,呈粉紅色。
我動作輕柔,卻也佩服他的毅力,不吭一聲,像是不是人!
可能有兩個小時之久,他的傷口終于慢慢凝血,傷口之深,我無法不動容。剛才我真的是腦子生了鏽才會推他!
在床對面的椅子上坐下,他皺着的眉頭不知何時解開,細密的汗珠也少了些,神态安然,像是睡着。我輕輕呼吸,生怕吵醒他,他應是很久未睡的安穩了。
做了力之所及,心中歉意稍減。身體酸困,已是深夜,閉眼小寐,心下也覺得安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