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什麼時間下山?”即便不缺水少食,這裡相比村部條件還是差了些,更何況兩人現在都不同程度的受傷,更應該好好保養才是。
“等你能下山的時候。”
“我已經可以了,你看。”我向前邁了兩步,故作輕松。不是自己硬要逞強,總覺得山上與兒時不同,處處透着一種邪魅,但又說不清到底怎麼回事。
“目前我不便背你下山,再等等吧。”
“我不用你背,我自己能下去。”
人在大部分時間裡都是自私的,就像現在,我隻知道自己受了重傷,行動不便,但勉強可動。卻不知肖讀盛在殺死聿懷時究竟付出什麼樣的代價,他依然能站在此處照顧我,是費了多少氣力。
見他站在窗前不回答,我又說道“我傷的并不重,不過是破了口子,口子又稍微深了那麼一點,可以受得住。”
“是嗎?昨天夜裡你哭哭啼啼的要找爸媽,今日又自告奮勇?”他的語氣漫不經心,不是譏諷,也不是責怪。
可他說我哭哭啼啼?不可能,也不至于,我堅韌的很。但聽他這樣說,我還是有點惱羞成怒,“不然怎樣?跟你撒嬌,告訴你我疼的要命?你也知道這山上不能久留的,誰知道還有什麼妖魔鬼怪等着。”我擡擡眼眉,蹲下身撿起火堆旁還未燒過的木棍來回撥弄着小火堆,随手再把剩下的細小的樹枝扔到火堆上,身體才又回暖。
這天氣也真是詭異無常,為什麼做個夢都不得安生?
“宋青,為什麼不問我?”肖讀盛的語調突的又嚴肅起來,轉過身,因為天氣陰沉,火光在他臉上跳躍着,給他增添了一絲活着的氣息,可眉間卻多出苦澀。
人人都有難言之隐,不得不做出某些決斷。如果在十年前聽到聿懷控訴肖讀盛的話,我恨不能馬上親自送肖讀盛上路。可是現在呢?我越來越知道這世上所有的無奈和黑白,不能輕信,不能無謂的同情。那些看起來是弱者的人可能更可惡,所以誰知道肖讀盛是在什麼樣的情況下做出那些聽起來慘無人道的事?
我不是他,我怎知他經曆過什麼?我怎麼可以不明所以的指責?怎麼可以随意問出可能是他最傷心的舊事?而且我也怕肖讀盛的悲傷會影響我對所有發生在他身上的事情的判斷。
更何況,一種莫名的直覺告訴我,肖讀盛不是壞人。也許冷漠,也許為達目的手段殘酷,也許踩着屍身血海成就自己,可與我有何幹?我不是聖母瑪利亞,不會救苦救難,當然也不會助纣為虐。
隻微微盡人事,聽天命。
“我不問,是因為你想說的時候自然會說,不想說,那我問了也沒用。而且或許你的故事過于悲傷,我不願聽到太深沉的故事。”
“若我隻是屠戮成性呢?”他走向我,眼底竟出現一種我從未見過的狠厲。
我慌忙站起身,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看清他的神情。然而,他已經恢複如常,一種虛弱寫在臉上,坐在床邊,又順勢躺下來,閉上眼,仿佛在回憶什麼,表情生動的痛苦起來。轉而又擠出一絲笑意,我想上前安慰,卻無從說起。
“這屋子家具老舊粗俗,不過小時候被我媽打掃的幹淨整潔,不覺得這樣不堪。”我試圖轉移話題,希望他能從深情中走出來。
可顯然沒有效果,他沒回應我,我也覺得傷口裂開的更大,疼痛不已。選了靠床的位置斜倚在旁邊坐在地上,兩人不再說話,隻有雨聲淅淅瀝瀝。
夜色漸深,我們恍然若失……
突然一陣激烈的敲門聲響起,心中大驚。睜眼查看才發現自己正趴卧在床上,肖讀盛從椅子上站起身迅速躲在門後,擡起手放在自己嘴邊示意我不要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