趕上無其他課,又正好遇了中醫專業的老師上山或是到郊區野灘采草藥。我們對草藥有濃厚興趣的學生便在老師身後跟着,每次都浩浩蕩蕩的十幾人同行,那時也将這種共同采草藥的行動看成是夏日野炊什麼的,單純的快樂。
每每發現什麼奇特的藥草,老師必叫我們将藥草的樣子畫在筆記本上,并講述其性味、功能,又教我們如何炮制,如何辨别長相類似的其他花草。
至于常見的那些清熱解毒的藥草,我們幾乎都是獨立采摘,區分也不難,但總歸跟着老師出去的機會少了些,且自己也不是求知甚深的學生。因此,對這些東西的認知連皮毛都談不上,也就幾味消炎消腫的到現在還記得,若是此時能采來,對肖讀盛的傷大有裨益。
翻看了一下昨晚留在淺灘中的衣服凹槽,三四條小魚靜靜地在當中休息。我趕忙收了衣服扔到岸上,又将它們翻倒在地上,等着幹死後再烤來吃。
這期間找了根結實的木棍握在手中,就四下尋找起藥草。用棍子挑開幹草,将新長的草綠完全暴露出來,仔細辨認着。
那時老師教我們認識的藥草,我小時似是都見過,後來細想,原來早在這山上住着的時候就一一都見過了,隻是小孩們哪懂得這些。隻當全是豬菜,拔了回去喂豬吃。
找尋了一會兒,新長的綠植還是少些,且大部分都被枯草和落葉覆蓋着。看着手中的幾棵藥草,隻能想着有總比沒有強。
山上的飛鳥數量漸多,小時候調皮,也會和夥伴設了陷阱,捕些麻雀鴿子什麼的。無論在誰家的院子中央,搭一小堆木柴點燃,将捕來的鳥扔到火堆上燒一會兒,剝去外面已經燒焦了的連着毛的那一層皮肉。細細的一絲一絲的撥下裡邊的嫩肉遞進嘴裡嚼幾口,吃了胸脯的肉,其他就都扔掉了。有時有野貓野狗聞着味,便在院外或院牆上等着。我們将吃剩的全數給他們扔了去,他們将其含在嘴中,一溜煙兒的跑掉。
飛鳥的種類繁多,像喜鵲、布谷或烏鴉,這些較聰明的鳥一般不會走進陷阱。麻雀們就不一樣啦,隻要見着有一隻進了陷阱得了吃食,其他的便也跟着進去。
想及此,若是能補些飛鳥給肖讀盛吃,傷也能好的快些。可是小時候,自有其他人将捕來的鳥殺死後再扔進火堆。現在若是叫我下手先要它們的命,定是做不到。便又作罷,更何況也沒什麼應手的器具,隻希望再多補些魚。
不知不覺時間已經過了很久,返回時走錯了路,繞了幾圈才看到河邊的肖讀盛,走到近處,魚确實已經幹死。将手中的一把藥草放在肖讀盛燃起的火堆旁,又拿着小刀将魚處理幹淨烤上,動作熟練許多。
到河邊找了光滑的石頭,一大一小。大的平坦放在地上當案闆,小的握在手中當研磨的杵頭。将采來的藥草洗幹淨,放置在地上的石頭上像先前那樣,一手護在大石頭周圍,一手小心地捶打,一點也不得浪費。之後将石頭上的藥材收集成一團等着吃過飯後給肖讀盛換上。
魚已經烤熟,兩人吃完,我将粘在肖讀盛身上的薄衫輕輕拉開,之前的藥雖然止住了大面積的快速出血,可到了今日薄紗下邊又早就血色绯紅了,摻雜着滲出的組織液,用鋁鍋再自制一些淡鹽水,靜置一會兒,用來消毒。
“忍一下,會疼。”我有些機械,像是這件事已經做了千百次,雖然看着暴露在眼前的血肉還是會心驚。
沖洗過傷口後,用小刀修過的筷子粗細的樹枝充當藥匙,挑起石頭上的藥草,已不是剛磨完那樣鮮綠,變得粘稠。我試了一下溫度,微溫,就輕輕地抹到他的傷口上。藥草不多,較他的傷口來說,塗抹的厚度很薄,不過也隻能如此。
“宋青。”
“嗯?”
“為何救我?”
“因為你救了我。”我沒有多想答道。
“若我不救你,你會救我嗎?”肖讀盛看着遠處,不知道究竟看到了什麼。
“嗯...看情況吧,也許會。”
“為什麼?”
“除了十惡不赦的壞人,哪個人是不該救的呢?”我想不到其他原因,當下這樣想便這樣說,若是過些時日再問我同樣的問題,我的回答可能又充滿其他愛憎分明的情緒,可能是要狹隘一些,也可能還是一番豪情大愛。
可是實際上,在沒有經過真正的愛恨情仇前,我實在是什麼都不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