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中午,有專人送餐過來。因為沒有胃口,我隻點了單人套餐,很清淡,一碗粥,半個雞蛋,一點兒青菜,幾片水煮牛肉。都是食物的本味本色,不加其他調料。
邊吃邊站在床前附身細細的看着林尉,他戴着氧氣面罩,透明的面罩内側鋪着一層薄薄的霧氣,下巴上一群細細密密的小胡茬正努力地生長着。我把腰再彎的深一點,離林尉的臉更近一些,無比希望他能在下一秒就睜開眼睛喊我宋青阿姨。
看了一會兒,失望地坐下來...那樣重的傷,才兩日他就出了重症監護室,醫生說現下他應該處于深度睡眠而非昏迷,可若是睡眠,該醒了吧...
胡思亂想時,一碗清粥已經見底。兩天水米未進,此等索然無味的吃食,竟也不知不覺下了肚。再吃掉蛋黃,剩了蛋白在餐盤。
一個小時後,有專人來收走餐盤。我拿起病房的座機給爸媽打了電話報平安,告訴他們自己出差在外手機沒了電,會盡快買一個新的充電寶及時備着電。
媽媽說她和爸爸想來看看我,最近爸爸從老朋友那裡學做了幾個新菜。她提起林尉時,我也盡量轉移話題搪塞過去。隻四五分鐘而已,我就已經不怨繼續談論那些瑣碎的平凡的事物,我知道若不是自己主動終止話題,媽媽會多唠叨至少半個小時,便找了工作忙的借口急急挂斷電話。
又過去很久,林尉還是不醒,時間猶如草履蟲在做思量,十分漫長。
我坐在床邊的椅子上拉起林尉有些冰涼的手,我從未牽起過,哪知他的手竟如此幹瘦,上邊還有厚厚的繭子...我緊緊的握住,希望自己能帶給他一點溫暖...心中又開始止不住的酸楚,眼淚在眼眶打轉...
我轉頭看向他的臉,就在淚水模糊視線時,我發現林尉正看着我,疲憊失落的看着我...隻是眼神中的痛苦與肖讀盛的沉默一樣...但我仍然大喜!
我知道他含着祈求和希望,我知道他想我立馬告訴他我所知道的山城的全部,我明白,我懂他最在乎什麼。
我忙起身撫上他的額頭“你放心,肖讀盛還活着,昨晚我見過他,其他人...因為我回去的匆忙,取了銀行卡就下山了,所以并未見到。”
他虛弱地眨一下眼,表示聽懂。
“你覺得好些了嗎?有什麼需要就告訴我。”
他又眨眼,發出一聲“嗯”,幹澀無力。
他肋骨骨折,内髒損傷,從前一天晚上到現在一直插着尿管兒連着尿袋,若是此前他要是得知自己現下的狼狽樣,定會跳起來逃跑。可是,隻兩夜,我已經能感覺到他的心逐漸陷進深沉中。
我眼中快樂的林尉可能再也不會沒心沒肺了...
還未等我再說什麼,他又一次陷入深睡眠。既然知道了肖讀盛還活着,想他在夢裡也能安穩些。
一直到淩晨五點,他才又醒來。我撥通肖讀盛的電話,響了好久都沒人接聽。林尉疑惑地看我,用眼神詢問我是不是真的見過肖讀盛,我肯定地點點頭。
于是再次撥通,還是無人接聽後,我隻能用肖讀盛可能正在睡覺的話安慰他。見他精神還算強健,随口提起肖黎聲的出現和消失。
“聽肖黎聲的意思是顔如玉去找過他,他前天晚上剛來醫院時我以為他要趁人之危的要了我的小命,沒想到他一直陪着沒有其他動作。我上山取銀行卡時一直是他照看着你,不過現在不知道去了哪裡,可能是怕我跟他借錢交醫藥費就跑了吧。”聽我有心開玩笑,林尉露出微微笑意,應該是終于能确定我着實見過肖讀盛而非欺騙他。
“他應該是去找舅舅了,辛苦你照料我。”林尉的聲音實在無力,尤其從氧氣面罩裡傳出時帶着一種濃烈的空虛。
“咱倆之間你需要說這麼客氣的話嗎?再說了,我不得靠你養着嘛?你要是沒了我吃誰喝誰去?最近應季的車厘子馬上下市了,我表現的好點兒,你或許會馬上下床買幾斤車厘子給我吃,是不是?而且我看那張銀行卡裡的餘額實在不少,你要是一時興起完全把那些錢都給了我,我不得高興瘋?真是沒想到你居然這麼有錢,對我随便一出手都這般闊綽。所以我為了後半生能過上自己之前根本想象不到的有錢人的生活,怎麼也得在你面前殷勤一些的...”我撿有的沒有的胡說八道一番。
他倒是輕笑出聲,隻是笑聲混沌不清,可那畢竟是笑聲,讓人悅耳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