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猜想沒錯,肖黎聲在說到“他”時,眼神中滿是難過和悔恨。隻是那懊悔一閃而過,後邊隻剩憤怒。
“因為他助纣為虐?”我追問下去,也确定他不可能說出。
“你無需知道。”肖黎聲轉身離開,我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明亮的日光中,突然再次想起肖讀盛……在村部時肖讀盛也如這般落寂過……
我站在一樓的樓梯口,無奈地看着被放置在不遠處的屍身,心中默念希望好人平安後趕忙離開。我是有愧于他的,所以我沒法像一個勝利者一樣站在他身旁宣誓我的偉大,更沒法假惺惺的在我已經吸收了他亡靈的情況下告訴他我對他不起。
第三十日,相比明樓内部,物資供應充沛的白域羌人也終于顯得有些精疲力竭,畢竟在千河這樣惡劣的氣候條件下,生存在沒有強大遮掩蔽體的室外,還是叫白域羌人不同程度受損。
那五六日,明樓裡體弱的羌人又接連死去二三十個,肖黎聲強迫我吸收了所有死去羌人的亡靈,而修長白一直都是默許的。我的視力變得出奇的好,甚至幾公裡以外的物品移動我都能看得清楚無疑。
隻是針對修長百的默許我始終不能理解,原因很簡單。我倚借羌靈,體内精氣大漲,體力越發輕奇,我能感受到自己似乎快要脫離凡體肉胎的束縛,每每在夜間入睡時,那個多年來一直悶悶不樂和懦弱的靈魂都興奮的不能安靜……
所以,不隻我自己,連身邊人都覺察出我與先前不同,表現最明顯的就是,我吃完飯像往常一樣落筷時,筷子與瓷碗接觸的瞬間裂成兩半。我當時驚異,而後意識到可能自己用力過大,便輕取輕放。除此之外我可以輕而易舉的推開厚重的鐵門,可以随意扯下别在門闩上的鐵鎖……修長白明知道他是違背了我的意願将我囚禁在明樓,那麼,他明知道我在擁有的這些力量後會報複會逃離,可他為何允許?
是肖黎聲與他又協商過什麼條件或利益交換?可是一旦我強大到他們不可控,我怎麼會甘于被他們擺布?
不過,連我自己都沒意識到的是我已經從初知明樓被圍得事不關己甚至是幸災樂禍的心态轉變為對明樓裡的現狀深感不安。
原因在于,這多日來除了容淩岩表現出最直白的殘暴外,我未見明樓内部的其他任何羌人如傳言中那般無惡不赦。我知道,短短兩月不能完全了解一個靠起義和拼搏才建立起來的團體,也不能因如今他們被圍困因此不能便宜行事就認為他們不做惡事。隻是這些時日,在我眼皮子底下的他們真的過于平庸,那些普通強人不論男女老幼都活的小心翼翼,就如同我在山城寄人籬下時。
所以,我的嫉惡如仇要用在他們身上嗎?我不管修長白在密謀什麼,或者他多日來根本無計可施,但明樓裡的普通強人應是無辜的吧。
于是,為了試圖挽救整日都有餓死的羌人的事發生,在被圍困的地三十四日我跟修長百提出拼死一搏的提議,可還未等我說完,他就擺着手示意不可。
此等情景連我都開始不能安然的坐視不管,他作為共生的掌人,究竟要等到什麼時候?全部羌人都餓死在明樓?
明樓外圍的白域羌人舉着旗派人送來信息,說千河總府的羌人已全部歸降,他們勸共生的羌人不要再無謂的抵抗,越早歸降對共生的羌人好處越多。
我希望修長白迅速做出應對,我不反對投降的行為,我不認為投降是可恥的,相反,保命要緊,再蓄勢待發也未嘗不可。所以我不在乎千河共生的羌人是不是有足夠的氣節繼續忍饑挨餓,我隻在乎我們是不是能活下去。
隻是,修長白還是未作打算……
在親身經曆過白域對黑域羌人做過的殘暴事件之後,我雖絕不贊成共生輕易歸降,因為白域羌人不會善待我們,可是世間無常,現下我們真的要盡數餓死了,是不是該賭一把?
第五十日,明樓内部每天餓死的羌人不下五十例,我想象着中國當代史上的三年□□也不過如此。可惡的是,日日都能聽到聲嘶力竭的哭聲和求救聲,我卻因此越來越強大越來越鮮活,事情不應是這樣的……
之後的幾天無論肖黎聲用何種辦法我都不再聽從他繼續吸收死去羌人的亡靈,我不願意與還活着的羌人對比鮮明,也不願讓他們覺得我正以他們為食,從而使得他們更加悲憤。
而且,這些時日以來,發現我能以羌人亡靈為食的羌人已不在少數,所以我自認為不再吸收共生羌人亡靈的行為算是一種自保。因為我不想因我吸食了他們親人的亡靈,身邊的哪位羌人就對我動了殺心。
第五十五日,我從輕睡中醒過來,直覺與往日不同,坐在床沿可以感受一番後無果便打開了門想看看外邊的是否有變化。
開門的一瞬,發現門外人頭攢動,我心中一驚迅速關上。我不知他們因何而來,思索一番後,強烈的驚恐侵蝕了我,他們是要對我群起而攻之了嗎?
對于所有羌人的品行,我一直都持懷疑态度。我審視過誰真正的不會對我有所求,可是絕大部分而言,知道我身世秘密的人都深知我對于他們的用處。所以每當我意識到自己可能身處危險的那一刻,都會試圖屏住呼吸,不讓他們嗅到任何一絲我的慌亂,想以此告知他們我是強大的,我根本不害怕他們……
但,這種實戰我經曆的實在不多……正當我的絕望襲來時,肖黎聲的聲音在門外響起,“宋青,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