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京!”蘇沐瑤震驚得目瞪口呆,慌忙從床榻上坐了起來:“你怎麼來了?你是什麼時候回來的?”
溫樂京眨巴了一下一雙帶笑的桃花眼,旋而便納悶道:“咦?難不成,你這宿醉還沒醒?”說罷,她的玉手一擡,撫在了蘇沐瑤的額頭上。
頃刻間,蘇沐瑤已從床榻上翻身而起,身子輕盈,毫無半分病痛之态。
她一把抱住了溫樂京,開心地喜極而泣,剛準備想要對眼前人訴說一番,可兩人擁抱時的暖熱觸感,一下子讓蘇沐瑤徹底清醒了過來。
不對!
蘇沐瑤蓦地松開了溫樂京,仔仔細細地打量着眼前這個真實的人,她瞬間驚得頭皮發麻。
不對!
溫樂京在自己和溫衍大婚後的三個月,便被和親送去了匈奴大漠。閨中時,蘇沐瑤和溫樂京本就是手帕交,她嫁去匈奴那邊時,蘇沐瑤還難過地想,從此以後再見一面還不知要等個十年八年的。
誰曾想,溫樂京這麼一去,便是天人永隔。
她與匈奴王成婚後沒多久,匈奴人便送來了棺椁和戰書,說是大周送了個病秧子去和親,成婚還不到一個月便死了,沒有誠意!
蘇沐瑤當時得了消息,隻覺得五雷轟頂。那會兒她心頭的痛苦和震撼,到現在都還記憶猶新。
那現在眼前的溫樂京,又是怎麼一回事?
念及此,蘇沐瑤瞬間頭皮發麻,一股寒意從頭到腳穿過,涼透了身心。
溫樂京卻如往常一般,粉嫩飽滿的臉頰,一雙桃花眼永遠是帶着暖暖的笑意,看上去,就像是鮮嫩多汁的水蜜桃似的。
她這會兒歪着頭,笑看着蘇沐瑤,道:“原來,你還沒酒醒呐!”
真實的聲音,兩人雙手交握時的溫暖觸感,都讓蘇沐瑤覺得,這一切都是真實的,而非夢境。
再一瞧自己,竟是從床榻上自行下了地。身子輕盈舒展,毫無半分疼痛之态。
要知道,一個月前,太醫才搖頭歎息,說她的大限将近,恐怕往後若是無人攙扶,是根本不可能下得了床了。
可自己這會兒不僅身子狀态恢複尋常,而且,眼前已故的友人又出現了,她甚至還說自己醉了酒……
這時,蘇沐瑤方才回眸望向自己身處的這間屋子。
這不是東宮偏殿,也非正殿。
更不是她在蘇府中的閨房。
這個房間……好像是一年前,秋獵場外的皇家行宮裡的一宇小殿。
“樂京,你剛才好像說……千水潭?”蘇沐瑤尋着記憶,求證道。
她是記得千水潭的。
這酒要比尋常酒水烈上幾分。是某個将軍為了去年皇家秋獵一事,特意拿出家中珍貴的百年私釀,來獻給皇上的。
皇上當時開心之下,便賞給在場的所有來秋獵的人同飲。千水潭隻有那麼一小壇,每人喝不了幾盞,便沒了。
這會兒,眼前活生生的溫樂京又提及了這個事,再結合這屋子内的所有擺設,當下便讓蘇沐瑤明白了一切。
原來,尋常為了打發時間瞧來的話本子裡所言的重生,竟然是真的!
隻可惜,重生在指婚前的那場秋獵。
若是重生在及笄那年,沒準還能挽回爹娘的性命。
好在,指婚隻不過是三年前皇上口頭的一句,還沒有正式下達诏書。
一年前,也正是這場秋獵,蘇沐瑤與衆男兒比拼,于草場上追捕一頭雄鹿。誰曾想,她一襲紅裝英姿,從衆多少年兵将,年輕的王公貴戚之中,脫穎而出,拔得頭籌。
一時間,引來衆人嘩然,紛紛對太子溫衍羨慕不已。
那會兒,也正是在所有人驚豔的目光中,溫衍牽着蘇沐瑤的手,拖着那頭赢得的雄鹿,走向了皇上。
因而獲得了皇上和衆兵将們的喝彩,以及封賞。
當然,賞賜不是别的,正是當着所有人的面,公布了蘇沐瑤太子妃這一身份之事。并且,當下就讓随行而來的大學士起草诏書,秋獵之後,便對天下公布了。
回憶起那會兒的情形,蘇沐瑤猛然想到,當溫衍牽着她走向皇上的時候,剛剛從塞外回來的杜予添就站在隊列的一旁。
彼時,蘇沐瑤覺得,她與杜予添兩人之間并無更多的兒女情長,杜予添對自己也沒有更多的情意。而她也用三年的時間收拾好了自己對杜予添的所有小心情,當時,便沒有在意更多。
可現在細細想來……
她的心頭忽而刺痛了一下。
原以為收拾好了的心情,卻在溫衍當着杜予添的面,親口告訴自己木魚真相的時候,所有掩藏在她心底的情誼,頃刻間複蘇了出來。
“怎麼啦?難不成,你還想再喝一口?”溫樂京牽着她的手,說:“咱們沐瑤既然真這般嘴饞,那就讓我皇兄再去問問看,這千水潭去北部能否尋來。”
蘇沐瑤趕緊攔住了她,雖是重回秋獵時節,可她與溫樂京之間,卻是隔着陰陽相隔,天人永訣。